叶小娟伸手没有抓住凌壮志,芳心愈加焦急,再次娇声疾呼:“凌哥哥不要——”
去字尚未出口,娇躯已紧跟凌壮志的身后扑进室内。
宫紫云知道凌弟弟必是调息之后,灵台明净,察觉室内有人,是以才飞身扑向室内,这时一定神,也起身走了进来。
掀开门帘一看,只见凌壮志愣愣的立在门内,目光炯炯,神色迷惑,惊疑的搜寻着室内。
叶小娟惶急的挡在床前,两只玉手在背后不停的掩盖着一堆衣物。寒玉般的面庞飞红直达耳后,那双生眼生毛的凤目,羞急的望着凌壮志。
宫紫云知道小娟惶急惊呼中紧跟扑人的原因,是怕凌壮志看到她方才换下来的内衣内裤。
但,宫紫云也怀疑叶小娟的室内有人,同时,她更相信凌弟弟的灵台感应是绝对正确的!
于是,黛眉一蹙,佯装不解的问:“弟弟,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目光依然搜索着室内,疑感的说:“方才我灵台感应,分明有人在窗前流泪,强自压抑抽噫的声音,怎的进来后,竟不见了人影?”
叶小娟一听,绯红的娇靥,立变苍白,不由脱口惶声说:“真的?”
宫紫云心中似有所悟,立即功集双目,凝神注视,希望像“飘萍女”黄飞燕所说的那样,能在阴暗处看到一个长发下垂,恍惚不清的纤细人影。
但,红日已有些偏西,后窗阳光明亮,室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和一只木椅,衣柜,根本没有阴影可以隐身,唯一可能隐人的床下已被叶小娟遮住了。
必念未毕,蓦见凌壮志缓步向后窗走去。
宫紫云觑目偷看叶小娟,发现她樱口微张,目闪惊急,似是想出声阻止,似是又不敢说什么。
只见凌壮志突然将窗门拉开了——
强烈的阳光和徐徐的山风,同时由窗口扑进室来,窗外一片草地,数丈外即是一道修竹。蓦见凌壮志神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
“香魂!”
魂字出口,即将上身探出,急忙看向左右。
宫紫云心中一惊,琼鼻深深一闻,果然有一股淡雅而奇异的幽香,由窗口随风吹进来。
由于这丝香味与小娟室内的似兰幽香,迥然不同,愈信凌弟弟说的不错,是以,急步走了过去。
叶小娟听了凌壮志急呼的那声“香魂”的确吓了一跳,这时用鼻深深一吸,山风中果然有丝异香。
她这一惊非同不可,对方才凌壮志和官紫云说的“香魂故事”也有些相信了。
在这一刹那,她突然想到了“鬼”,心中一惊,毛骨悚然,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战。
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她急忙将换下的衣裤等物丢进床下,飘身纵至窗前,急忙探首一看——
应她探首看的同时,凌壮志发觉身后有风,也正本能的回头向身后望来。
一个探首外看,一个个向内回头,就在这微妙的巧合下,凌壮志的朱唇,直向叶小娟的醉人的樱口吻来。
叶小娟这一惊非同不可,吓得芳心猛然一跳,脱口一声惊呼,俩人虽都在闪避,凌壮志的朱唇仍吻在小娟的香腮上。
正凝神外看的宫紫云闻声急忙回头,发现凌弟弟和娟妹妹,俱都满面通红,相对发愕,因而不解的问:“什么事?”
小娟正在心情羞急,充满蜜意芳心怦怦狂跳,香腮阵阵发烧之际,这时经宫紫云一问,顿时羞不可抑,不由一阵娇呼:“姐姐..”
娇呼声中,红飞满面,一头扑进宫紫云的怀里。
宫紫云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看了两人羞急情形,心中也似有所悟,但她仍佯装不解的嗔声问:“弟弟,你怎么惹了妹妹?”
凌壮志的朱唇上,仍残留着小娟香腮上的温暖余香,舌头舔着嘴皮,似乎仍在回味着那奇巧的一吻。
这时见爱妻追问,只得红着俊面,摇摇头,佯装不解的说:“我怎么知道嘛!”
叶小娟一听,芳心暗笑,觉得凌哥哥实在是个会装痴作呆的人,她虽然如此想,但她却扑在宫紫云的怀里,扭动着娇躯,生气的直跺脚。
官紫云自是不好意思揭破,只得爱怜的抚摸着小娟的香肩,和声说:“妹妹,我们出去,不要理他!”
说罢揽着小娟的纤腰,径自走向室外。
凌壮志又探首看了一眼窗外,急忙将窗关好,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宫紫云和小娟坐好,一见凌壮志也跟了出来,立即关切的问:“我们也吃点吧!”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凌壮志这时的确有些饿了,小娟方才也没吃饱,于是三人围着木桌吃起来。
叶小娟情绪已渐稳定,想起方才的奇异香味,不由惊异的问:“姐姐,真的有‘香魂’这回事吗?”
宫紫云原本将信将疑,但经过方才的突然变故,也不能不信了。
于是点点头,即将黄飞燕和邋遢和尚、跛足道人三人与凌壮志同去玉山发生的这种种经过,又说了一遍。
叶小娟听完,不由望着默默吃着鸡腿的凌壮志,惊异的问:“真的呀,凌哥哥?”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说:“所以我才问你,是否那位香魂将你救回来的嘛!”
叶小娟一听,立即摇摇头,急忙分辩说:“不,不,不是!”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告诉你,娟妹,邋遢和尚已闻过吊你的那段绳头了...
宫紫云见叶小娟的神色有些惊吓,寒玉般的双颊上已生满了鸡皮疙塔,因而立即嗔声阻止说:“弟弟,不要再说啦!”
说着,不由暗暗向凌壮志递了一个眼神。
凌壮志一笑,果然停止不说了。
叶小娟又低头吃了一阵东西,突然抬起头来,不解的问:“真怪,这位‘香魂’为何偏偏和凌哥哥发生纠葛呢!”
宫紫云一听,不知怎的突然升起一丝妒意,不由轻哼一声,说:“谁知道,矮脚翁老前辈也这样说。”
凌壮志见小娟对“香魂”的问题,感到十分奇异,而神色间又充满了迷惑和惊疑,因而心中一动,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许错了,不由秀眉一蹙,不解的问:“娟妹,你被那人挟在臂下飞驰的时候,是否感到由那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奇异清幽的香昧?”
叶小娟蹙眉沉思,似在回忆当时的情形,久久才摇摇头说:“没有。”
宫紫云和凌壮志一听,相互看了一眼,不由愣了,因为这与他们想象的似乎大是不同了。
叶小娟对香魂似乎也升起一丝忧虑,因而不解的说:“奇怪,这位‘香魂”为何一直钉着凌哥哥?为什么凌哥哥到什么地方,她就追到什么地方呢?”
凌半志和宫紫云听了叶小娟的话,逐渐相信搭救小娟的人,也许不是他们想像的香魂了,因而,同时说:“我们不谈这些啦,不管有瓜葛也好,没瓜葛也好,总有一天会真像大白。”
说罢,宫紫云看了一眼门外的阳光,继续说:“现在我们该走啦,天明前还要赶到齐云山!”
说着,和凌壮志两人同时立起。
叶小娟一见,慌得急忙起身说:“姐姐,小妹也要去厂宫紫云知道小娟一半是怕鬼,一半是舍不得离开凌壮志,实在留小娟一人在黄山也不放心,因而毫不迟疑的颔首说:“当然不能留你一人在这里!”
这娟一听,高兴已极,立即愉快的说:“让小妹去准备准备。”
说着,转身奔进内室。
凌壮志见官紫云突然让小娟同去,心中也不禁有些暗暗心喜,但在他的俊面上,却装出若尤其事似的。
不过,在他认为,宫紫云自结婚以后,很少因妒发过脾气。
宫紫云对凌壮志那副佯装自若的神色,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她故意看了他一眼,又转首看向别处,似乎在说:“懒得理你!”
凌壮志一看宫紫云的神态,分明是在生气,于是,急忙陪笑,正待说什么,白影一闪,叶小娟已经飘然出来了。
叶小娟一出室门,立即兴奋的说:“我们走吧!”
唆壮志回头一看,发现叶小娟也将“鸳鸯剑”悬在纤腰上。
宫紫云第一次看“黛凤女侠”昔年仗以成名的“青鸳白鸯剑”,因而刻意的看了几眼。
只见剑鞘古斑,两只剑柄一青一白,四道青丝翠,直垂到小娟的膝间,看形式似是不逊自己的“紫华剑”。
三人走出屋外,小娟依然将门锁好,展开轻功,即向峰下泻去——
宫紫云在“卧虎庄”时,曾经追赶过叶小娟,知道她的轻功火候,是以不必为她担心。
凌壮志对这位娟妹妹的轻功、剑术,更是熟悉,不要看她娇躯纤瘦,弱不禁风似的,但当盛怒之下,挥剑杀人的时候,会骇得你咋舌不已。
叶小娟居住在天都峰上十几年,飞升下降,无以计数,虽然夜云雾浓之际,依然上下如履平地。
三人轻功,俱已登峰造极,片刻己达峰下,略微一辨山势,直向山外驰去。
到达山下红日已落,半山上的寺院内,已响起晚课的钟声和暮鼓。
由于山麓寂静,渔夫猎人都已回去,三人继续向大武镇驰去。
到达镇上,已是万火满街了,由宫紫云在前带路,勿勿向老来店走去。
老来店的规模似乎不小,进入街口不远,便看到灯火通明下的一方白漆黑字的大招牌——老来客栈。
继而一看,宫紫云和凌壮志的面色同时一变——
只见灯光明亮的店门前,赫然拴着乌骓和黄飞燕的大白马,最令人吃惊的是,在乌骓和大白马之间,竟有展伟明骑的那匹大红马。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却知道又有意外的事故发生了,因而,两人的脚步,立时加快。
叶小娟一直在注意街上来往的行人,看看这些人中,是否有恶道乌鹤的徒弟在内,是以对凌壮志和宫紫云的神色变化,并未注意。
三人来至店门前,凌壮志和宫紫云一看那匹红马,一点也不错,正是浑汉展伟明的座骑。
在店前招呼客人的店伙一见宫紫云,立即堆笑恭声说:“禀姑娘,有一位黑爷一位夫人,在您房里等你!”
宫紫云身形不停,微一颔首,即对店伙说:“快将我的马匹备好拉来!”
说着,即和凌壮志,叶小娟,匆匆向店内走去。
跟在宫紫云身后的叶小娟,这时才发现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步履匆匆,神色急急的走向店内。
越过两排客房,即是正北一间上房内,灯火明亮,高大如半截黑塔的展伟明,正在房内焦急打转。
光颜照人,青春艳美的“飘萍女”黄飞燕,则神色忧郁的坐在椅上。
凌壮志和宫紫云,看了浑汉展伟明的焦急相,心知不妙,不由加快了脚步。
展伟明不时焦急的看向屋外,这时一见凌壮志和宫紫云,立即奔了出来,同时苦着脸,宏钟似的大声说:“小妹夫,老妹子,你们快些去吧,去迟了,我的亲妹子就没命了..”
凌壮志和宫紫云听得暗暗吃惊,急忙对奔至面前的展伟明,慰声说:‘不要喊,我们到屋里谈。”
说着,握起展伟明的手,急步向房门走去。
这时黄飞燕,已由房内迎出来,彼此打个招呼,匆匆走进房内。
跟在身后的叶小娟,听了那声“小妹夫和老妹子”简直闹糊涂了,她不知道云姐姐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一个威猛的浑汉做哥哥。
进房尚未就座,即见宫紫云匆匆一指叶小娟,介绍说:“这是我妹妹小娟!”
黄飞燕听得一愣,细看小娟面貌,果然有些像昨夜吊在斜松上的白衣少女,于是一定神,正待说什么,蓦闻展伟明苦着脸说:“别介绍活妹妹啦,我们得赶紧去救快死的妹妹!”
凌壮志知道展伟凤的处境已经极危险了,因而焦急的问:“去什么地方嘛?”
展伟明苦着脸,“西天山,金霞宫!”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脱口一声轻啊,顿时愣了!
叶小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一双智慧而明亮的眸子闪烁不定,看看凌壮志和宫紫云,又看看黄飞燕和展伟明。
黄飞燕望着展伟明,有些生气的说:“我对你说过多少次,这不是一天两日的事,大家必须从长计议,你这样一味胡催,徒烦人心,反而误事。”
展伟明被说的一声不吭,苦着脸站在那儿发愣。
凌壮志和宫紫云,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落座,这时才发现展伟明,满面风尘,较之一个月前瘦多了。
宫紫云知道这件事无法置之不顾,如果情势不危急,决不会将这个浑吃猛睡的铁汉,急成这个样子。
黄飞燕方才抢白了这位浑猛的表哥一顿,心中似乎有些后悔,因而又和声催促说:“你现在该将追赶‘琼瑶子’前辈和凤妹妹的经过,说给凌弟弟听啦!”
展伟明依然苦着脸说:“我骑着马,日夜追赶,追到大渡口,总算追上了,不管我怎样苦苦哀求,‘琼瑶子’总是不理不采,依然每日向西疾进..”
凌壮志一想到琼瑶子在榆社城破庙内,不可理喻的事情,心中就有气,这时再听了展伟明的话,更加恼火,因而,愤愤的问:“你在一旁哀求,凤姑娘可有什么表示?”
展伟明摇摇头说:“妹妹一直低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看来比以前瘦多了。”
黄飞燕姐妹情深,眼圈立时红了。
凌壮志一听,重重的吐出一口无可奈何的怒气。
展伟明继续说:“她们在路上走,我骑着马在她们后面跟,我不管琼瑶子爱不爱听,我依然苦苦哀求,就是她们吃饭我也照样不停..”
宫紫云和叶小娟听了,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遇事碰上这么一位浑人,也真是没办法。”
黄飞燕轻哼一声,生气的说:“像你这样罗嗦不休,不仅火上加油,应该答应的也不答应了。”
展伟明看也不看黄飞燕,继续说:“那天到达咸宁,我正在苦苦哀求,琼瑶子突然凶狠的对我厉声说:“快回去告诉凌壮志,要想彼此无事,叫他一路磕头到天山金霞宫,在宫门回长跪三夜三昼,否则,哼,任何人管不了我们天山派处死本门犯律的弟子。..”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右掌猛然拍一下桌面,身形倏然立起,同时厉声说:“琼瑶子欺人太甚,天山派如果胆敢处死展伟凤,在下不将他‘金霞宫’夷为平地,在下便击掌白毙。”
宫紫云和黄飞燕一听,芳心同时一震,芳容立变,叶小娟早吓呆了,她似乎没想到潇洒风雅的凌哥哥,发起怒来竟是如此厉害。
展伟明立即得意的嘿嘿一笑,说:“小妹夫,有你的,就凭你这份威风,豪气,他天山五子就不如你。”
黄飞燕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这些人中你年龄最大,但是你也最不懂事!”
宫紫云见凌壮志气得俊面铁青,浑身微抖,立即迟疑说:“以琼瑶子前辈的平素行事,和清誉,似是不会说出如此不顾大体,令人无法容忍的刻薄话来..”
黄飞燕急忙附和着说:“我也是这样想..”
展伟明一听,大为光火,也倏然由椅上立起来,瞪着环眼大声说:“皇天在上,我大明有一句话说的不实,让他一辈子讨不到老婆”
黄飞燕轻哼一声,讥嘲的说:“你已经有了五个了,你还要想要多少?”
展伟明一楞,接着大声说:“那我可以发别的誓嘛!”
宫紫云知道对付像展伟明这样的浑人,不能和他太认真,只得微微一摇纤手,请展伟明坐下,接着平静的说:“这件事闹到如此地步,已不是任性闹意气的时候,好在跛足道人四位老前辈也都去了齐云山,这事必须和他们四位商议商议..”
凌壮志听到齐云山,又想到停尸在古墓中的万绿萍,因而毅然说:“时间已经不早,现在也该起程了。”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结帐上马,如飞驰出小镇。
夜色昏沉,天空积满了浮云,四匹快马,五人同骑,沿着南下官道,狂驰如飞,隆隆蹄声,若得远近小村上,传来阵阵狗叫。
叶小娟坐在青鬃上,与宫紫云共骑,她虽然对展伟明谈的事感到迷惑,但她却乘此机会向姐姐细问。
青鬃是昔年赵飘头的心爱座马,较之其他马匹自是不同,这时虽然添上一位纤弱的叶小娟速度依然丝毫不减。
凌壮志乘乌骓,一马当先,展伟明独乘红马,紧随在最后。
黄飞燕和宫紫云,并骑居于中间,是以她能不时觑目打量坐在宫紫云身前的叶小娟。
她这时一经细看,才发现这位纤弱的小娟姑娘,竟是如此娟秀清丽,像如此恬静,圣洁,宛如一朵出水白莲似的美人儿,她的确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
尤其,她那张寒玉般的娇靥,淡扫黛眉,显得没有一丝脂粉气,而她那两片樱唇,却又是那样的鲜艳欲滴。
黛眉微蹙,似忧似怨,又似大病初愈,那双生着长长的眼毛的凤目,简直像两颗闪着柔和光辉的宝石。
黄飞燕的确看呆了,她曾听说凌弟弟对这位广寒仙子似的少女有过非常多的传说,最后终于澄清了因为与师门某种秘密有关的缘故。
她觉得万幸这件事是由许多颇有声誉的长辈的口中证实,否则任何人看了这位美逾西子的小娟姑娘,都会令凌弟弟百口难得解说。
根据师门的渊源,和那件小事的凑巧,这位小姑娘,应该是第二凌夫人,而无疑议了。
她曾耳闻有人说,这位小娟姑娘不是“黛凤”女侠的亲生女儿,她是见过黛女侠的人,这时仔细一看,也发觉这位小娟姑娘的眉日间,竟无一丝与黛凤女侠相似之处。
尤其,小娟的纤弱体态,和她那种恬静的气质,与她母黛凤女侠,有着浑然相左的不同。
黄飞燕看到此处,也不禁有些怀疑了,那就是叶小娟是否真的是“黛凤女侠”的亲生女儿。
如果说是,她至少应该与她父相传的姐姐宫紫云有一些相同的地方。
但是,宫紫云的那副雍容、高雅,和国色天香般的绝世风华、而又是叶小娟所没有的。
黄飞燕的确看得有些迷惑,最后她不禁黯然一叹,心说:“还是心爱的凌弟弟有福,只可怜我黄飞燕,青春艳美,红颜薄命,连个儿女都没有,便作了寡妇。”
想到伤心处,明眸中不禁落下两滴泪水,所幸大家都满腹心事,没有人注意她为何突然落泪。
而一马当先的凌壮志,恰与黄飞燕一样,也正为古墓中痴情而死的万绿萍,暗自神伤。
他怀念与万绿萍认识的那段经过,他更感激万绿萍为带他进入卧虎庄而付出的珍贵热情,他尤其痛悔万绿萍为他而死。
想到下山的那天,在宏福镇酒楼上,第一眼看到万绿萍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娇傻秀美,一副刁蛮淘气的小姑娘。
自从抱着他凌壮志越过“卧虎”的墙,她变得成熟了,处处关怀,无比亲切,她那张秀丽的桃形脸庞上,一直挂着幸福的微笑。
尤其她那双晶莹明亮而又会说话的睛睛,经常闪烁着愉快的光辉,表示她内心的蜜意。
但,分别仅半月,她便因忧急,相思,而变得花容憔悴,黯然神伤,完全先去了往日的光彩。
而几经何时,一位娟美可爱的小姑娘就此香消玉殒,永别人世,作了梦中难得的隔世人。
凌壮志想到此处,痛心疾首,早知如此,那次在石门相遇之时,宁愿让铁钩婆纠缠不休,也要挺身而出,说个清楚。
如今,一切都迟了,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回头已是百年身”,掏尽三江四海之水,也洗不清自身的罪过了。
想到登上齐云山玉露峰,扑进古墓的灵尸前,看到的不是活泼娟秀的万绿萍,而是一具唇青黄脸手足冰冷的尸体,满心的悲痛,令他双目中已久含着的热泪,立即像泉涌般的滚下来。
他不由黯然摇摇头,仰天长叹,望看夜空片片浓云,泪落前襟,他多么希望能把时间退回到半年以前。
凌壮志摇头仰叹,恰被一直关心的宫紫云看见,她微拨马头一看,发现凌弟弟的俊面上,隐隐透着泪光,她知道凌弟弟哭了。
当然,她了解爱夫为什么流泪,她也知道他为什么难过,同时,她也知道他这时的心情。
想到万绿萍,她也曾为这位痴情苦命的小姑娘而哭过,她心里清楚,万绿萍才是第一个跑进凌弟弟心里的美少女,而她官紫云,那时在“卧虎庄’上,却正是处于仇家内眷的地位。
他感激万绿萍对凌弟弟的协助,也正等于协助她宫紫云去报父仇,想到今天的一切结果,无一不是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起的因。
宫紫云想到此处,内心有很多联想,万绿萍那可怜的结局,她宫紫云也有极大的责任。
她决定随爱夫一同去祭万绿萍,同时,她也暗暗决定,她要让凌弟弟尽情发泄他心里的委屈,而不表示一丝不满..
夜色漆黑,时光飞逝,四匹健马,疾如奔雷,不足百里的路程,何需两个时辰,数里外的黑暗中,已现出隐约的山影。
一丝微弱灯光,时现时没,那就是雄踞齐云山麓的大佛寺。五人虽然并骑飞驰,但每个人的心事,却各自不同,展伟明一看到大佛寺,便想到被押往天山的妹妹展伟凤。
而黄飞燕的一颗心,则重温赴玉山前与凌弟弟在竹林内野食的温暖情景。
叶小娟心此时想的与任何人不同,她好似头脑最冷静,但明亮而澄澈的凤目,似乎从没离开凌哥哥的背影。
宫紫云的心情已逐渐激动,她不知道凌弟弟是否真的爱万绿萍,假设确有深情,当他看到万绿萍的尸体时,必然,痛不欲生,那时任何人无法劝阻,这件事见了跛足道人四老,必须先打个招呼。
念及至此,心痛爱夫,不由怨万绿萍太没耐性,心说:“假设你万绿萍真爱凌壮志,就该为他尔后的心情着想,如果到了非结为夫妻的时候,难道我宫紫云还硬要从中作埂不成?”
她心情焦急程度这时已到了峰颠,为了爱夫的健康,为了爱夫的悲伤,她已经急到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地步。
凌壮志却低头沉思,在他的脑海里,一直飘忽着的石门镇外看到万绿萍那活泼可爱的样子,以及她死后那两个憔悴的凄切影子。
这时,他内心的焦急,恨不得插翅飞上玉露峰,立时扑在万绿萍的尸体上,狂喊,痛哭。
他觉得急如奔雷的乌骓,已有些慢的像牛了,虽然乌骓已经通体是汗,但他仍不时催动着马腹。
奔上宽大石路,前面百丈以外的隐约殿影,即是大佛寺,乌骓一马当先,快如流矢,“嗒嗒”如雨的清脆蹄声,震荡着整个山麓。
黄飞燕怕大佛寺的僧众出来横阻误时,因而急声说:“弟弟可由前面的三叉石路越过大佛寺,进山绕过三个深谷,正中一个绿峰,就是最高的插天玉露峰..”
话未说完,乌骓已到又路,凌壮志猛然一拨马头,直向左侧旁路冲去。
乌骓被拔弄得竖耳立髯,昂首发出一声怒极长嘶。
这声长嘶,在三更以后的寂静山前发出,有如恐龙出谷,只震得松竹颤动,枝叶飘拂,群峰间,顿时掀起一片回应嘶声。
大佛寺的僧众,果然大吃一惊,寺墙殿背上,立时纵上近百道人影。
但,当他们看到是绕道驰过的四匹快马时,惶急之情顿生,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看了凌壮志等人声势,也不敢轻举妄动。
绕过大佛寺,在一片松枝怪古中,一条弯曲石路,直通一座狭小谷口。
山风渐劲,气温寒冷,不时有一两滴冷雨,滴在五人脸上手上。
凌壮志紧蹙秀眉,双目闪辉,朱唇已变成一个下降的弧形,他紧紧扣着马鞭,不时催着马腹,显示出他内的焦急。
宫紫云很希望跛足道人等能够在这时出现,缓和一下凌壮志的情绪,因而不时看向左右,同时,自语似的问:“为何没有看到四位老前辈呢..”
黄飞燕己看出宫紫云的心意,因而接口说:“他们怒怕在玉露峰上等我们吧!”
宫紫云会意的点点头,但神色间却显得有些失望。
渐渐深入山区,已经无路可循,俏壁飞崖,绝壁横阻,山势已极崎岖。
首先是展伟明的黄飞燕和马速大减,不觉已落后了百数十丈。
青鬃虽然体力充沛,但宫紫云身前搅着小娟,也不敢任由青鬃纵驰。
只有乌鹤,在凌壮志的不时催促下,绕绝崖,越深谷,纵跃疾驰。
奔进一座大绿谷,三面环绕危崖,奇险的玉露峰,就在百丈壁巅上的远处。
凌壮志奔至俏壁近前,匆匆将丝绳系在鞍头上,回头看了一眼尚在百丈以外的宫紫云和叶小娟,一长身形,直向壁上升去。
到达崖上,纵岭斜升,俱是乱石矮松,直达高耸入云的玉露峰前。
凌壮志听到谷中传上来的马嘶,知道宫紫云等已到了崖下,于是,认准方向,直向玉露峰驰去,他心中急切要早些看到万绿萍的尸体,虽然已是四更,但他已无心等到天明。
来至峰前,仰前上看,只见夜空漆黑,云层极厚,无法一直看到峰巅,但他的俊面上,却在仰首之间,落上两滴雨点。
凌壮志秀眉一蹙,心说:“莫非峰上正在下雨?”
但他仍毅然一长身形,如飞向峰上升去。
据说玉露峰顶,终年藏在云端,数十年难得有一次云开看见青天的时候,因而凡夫俗子,均视为神秘之地,多不敢登峰一览,这也许是昔年建安王为她女儿在峰顶建筑香坟的一个原因之一吧!”
其次是峰上有寒穴,四季吐放冷凌,是以玉雾弥漫,终年不散,多于深夜飘降冷雨,因而有玉露峰之名。
凌壮志心情急切,加之不知祥情,身形快如白鹤升空,飞升而上。
飞升过半,气温渐寒,斜松藤萝上,水湿淋漓,枝叶翠绿,脚下奇滑如油,轻功不足火候的人,绝对登不上峰去,因而他想到了展伟明,低头一看,只见脚下云雾弥漫,数丈以下景物难辨,是以无法看清宫紫云等人身形。凌壮志看了一眼,无法中途等候,只得继续上升,片刻之间,已近峰巅,周身附近,云雾弥漫,不时飘落一丝冰冷雨点。
登上峰顶,地势极为平坦,松树成行,翠竹成林,在如菌的细草地上,有彩花卵石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直通深处。
峰上一片寂静,松不涛,竹不动,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在蒙蒙水雾中,仍缭绕着浓重的缕缕白云。
凌壮志屏息前进,双目运功望着深处,他知道,只要沿着卵石小径前进,定可找到古墓。
他发现峰顶上的气温好冷,但树上地上却不结冰,尤其如菌的草地上,油光水亮,爬满了不知名的横生小花,颜色不一,形式不同,宛如一方绣满了锦花的大地毯,铺满了整个峰顶。
凌壮志根据松竹成行,地如锦绣的景致,知道昔年的建安王,为爱女的香坟,的确费了一番苦心。
前进中,不时有滴滴冷雨滴在他的肩上、脸上,凌壮志仰首一看,头上另有一番美景。
夜空如墨,白云如绒,在松针竹叶上,悬满了晶莹如银的明亮水珠,宛如一片嵌满钻石的宝树。
松针竹叶上的水珠,不时下堕,变成了滴滴冷雨,这也许就是这座插云高峰,被称为玉露峰的原因。
再向前看,双目倏然一亮——
只见数十丈外的松竹深处,竟有一道数丈方圆的魂丽光彩,直射半空,幼出一片彩虹丽霞。
凌壮志心中一动,断定那不是普通灯光,而是珍宝的瑞气毫光。
于是,脚步加快了许多,但他却屏息前进,格外小心,因为,他要悄悄进入石墓,看一看躺在古墓里的万绿萍。
所以,脚步狂奔,直向那道光亮奔去。
他不愿惊动跛足道人四老,他更怕惊动为丧女几乎疯狂的铁钩婆,这时想来,他仍心生惧意。
同时,在这一刹那,他发觉他是爱万绿萍的,当然,他更爱他的娇妻宫紫云。
因为,那是恩师的遗命,师母亲自主持交拜天地的结发妻室。这时,他突然发觉对万绿萍的爱,正是由于积累了太多的感激和痛悔,而形成的至高之爱。
屏息飘进中,他发现前面似是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水池,那道魂丽毫光,就是发自那个大水池内。
大小池的后面七八丈处,是一座红漆雕花大牌坊,在池中七彩毫光的照映下,艳丽夺目,金碧辉煌。
打量间,已至围绕着石栏的大池前,而池中的毫光,反不如远处看的明亮。
凌壮志低头一看,只觉刺目昏眩,眼花了乱,不禁呆了。
凌壮志的确不敢相信,池中竟有这许多的玉石,虽然他看出并不尽是真品,但能雕鉴的如此逼真,的确称得上是鬼斧神工了。
再抬头,凌壮志浑身不禁一战,只觉朱漆牌坊内的深远黑暗处,一点绿光磷火,飘忽游动,时灭时明。
凌壮志一看到磷火,顿时想到了“鬼”,由于心情一紧,觉得周围绮丽的环境,也立时显得鬼影重重,阴气森森。
恰在这时,乌云漫布天空,愈增峰上阴森气氛,而那点绿光磷火,一明一暗,竟向朱漆牌坊这边飘来。
凌壮志虽然艺高旭大,但厉鬼究竟是恶人,因而令他有些悚然之感。
那点绿光磷火,前进极快,眨眼之间,已至二十丈外了。
凌壮志凝神一看,面色立变,惊得隐些呼出声来,身不由己向后退了半步,因为,他看到飘忽明灭的绿光后面,竟有一个模糊鬼影。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急忙回头看向身后,但是宫紫云叶小娟他们,竟没有跟上来。
再回头,啊,他惊得脱口一声轻啊,那点绿光已飘至十丈附近了,而那道鬼影,也看得更清楚了。
在此神情恍忽的一刹那,他的确慌了,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渗出来。
他看到那是一个女鬼,身材矮小,长发下垂,在乌黑的长发后,隐约露出一张白净面孔。
绿光鬼影,垂手垂足,愈接近牌坊,飘进的速度愈慢。
距离一丈一丈的缩短了..
凌壮志的心,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紧张,而缓缓后退。
渐渐,他发现那点绿光,不是阴气磷火,而是女鬼挂在胸前的一颗大如核桃的绿光夜明珠!
这个绿光夜明珠,对他太熟悉了,那正是他送给万绿萍的“含碧珠”因而他立即停止了后退脚步。
他心中一动,凝目再看,发现女鬼果然身穿绿衣,绿裙、绿长衫。
凌壮志心头一动,急忙向前奔了数步,他两手扶着大池边上的石栅,轩眉凝神,精锐的目光,一直盯视着已经缓缓飘至彩牌下的女鬼面目。
只见她长发的后面,隐藏着一张桃形白净面孔,在胸前“含碧珠”的闪烁绿光下,显得有些发育。
两道弯月般的黛眉下,微合着双目,闪烁着柔弱的光,似是望着脚前的石路..
凌壮志一见,泪下如雨,悲痛欲绝,他确没想到缓缓飘来的女鬼,果然是他要亲来一祭的万绿萍!
痛悔,愧歉,一齐涌上他的心头。
在这一刹那.他忘了什么是鬼,什么是惧,什么是恐怖,由于内心的悲痛激动,再也忍不住脱口一声威呼,身形腾穿而起,越过大池上空,直向万绿萍扑去——
凌壮志神情已近疯狂,身形落处,已至万绿萍近前,张开两臂,猛向万绿萍抱去。
蓦然,绿光一闪,顿时漆黑一片,凌壮志两眼一黑,双臂同时抱住,身形一踉跄,险些撞在朱漆牌坊的柱上。
凌壮志急忙刹住冲势,慌得游目一看,周围十数丈内,松竹幌动,黑影重重,那里还有万绿萍的影子!”
但他扑空的胸怀中仍残留了一丝极熟悉的奇异香味。
他这一惊,神智立清,浑身不禁一战,脱口一声急呼:“啊,香魂!”
呼声甫落,左近大石后,突然暴起一声震耳怒喝:“凌壮志纳命来,在下在此等你多日了。”
怒喝声中,一道极速人影,飞身纵出,挥动右掌,直扑凌壮志的肩后。
凌壮志心中一惊,倏然转身,举止一看,顿时愣了。
只见由大石后面怒喝扑出的,竟是剑眉朗目,面如温玉,身着一袭蓝衫的英雄少年简维英。
凌壮志的确没想到简大娘的小儿子也在峰上,想到简维英这时悲痛万绿萍的死,和妒恨他凌壮志的心情,实不亚于他自己。
他的心念电转,简维英的掌出如风,待他惊觉,一只右掌,已到了他的胸前,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
蓬的一响,闷哼一声,凌壮志的前胸上,着实被简维英击了一掌,身形一个踉跄,连退数个大步,通的一声坐在地上。
凌壮志只觉得两眼一黑,金花混闪,喉间一阵腥味,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张口吐血的同时,七八丈外的黑暗处,突然响起一声关切娇呼。
凌壮志一手扶胸,强抑胸间气血翻腾,再度睁开了金星旋动的眼睛,他只看到黑暗处,如飞扑来一道模糊人影。
他这时已耳不聪,眼不明,他听到的那声娇呼,似是万绿萍,但飞身扑至近前那道模糊人影,却是手持铁鸠杖,神色万分惊惶的简大娘。
这时的简维英,目光惊急,神情发呆,挺朗的俊面上,已变得十分苍白,他猛然击出的那只右掌,尚举在空中,没有放下来。
他的确惊呆了,内心既惭愧又惶急,他实在没想到武功高绝的凌壮志,竟对他击出的一掌不加闪躲。
所幸他惊党的快,急泻掌劲猛向下落,否则,这一代俊豪,举世奇材,就要葬身在这座终年不见天日的绝峰上。
飞身扑来的简大娘,急忙丢掉手中的铁鸠杖,蹲身将凌壮志扶好,两只剧烈颤抖的手,不停的在凌壮志的前胸抚摩,她一向红润慈祥的老脸上,惊惶的已没有了一丝血色,惶急颤声低呼:“凌少侠..凌小侠..唉..你真是个傻孩子..”
简大娘望着双目合闭,微微喘息额角渗满冷汗,俊面黄如金纸的凌壮志,慈目中不禁渗满了关怀的泪水。
凌壮志在这合眼的一刹那,他已经想开了,人生百年也是死,不如今夜死在这座绝峰上,免去后半生的痛苦。
现在师仇已报,也找到了娟师姐和遁入空门的师母,心愿总算已了,爱妻已经怀孕,不管生男抑或是育女,凌门总有了后代。
至于展伟凤和“黛凤女侠”张师母,只想自己一死,天山派没有了斗气的对头,也就无法再行追究,掳去张师母作人质的歹徒,也会因失去了要胁对象,也不得不将人释放了事。
今夜死在简维英的掌下,也算心安理得,万绿萍的死不但有了补偿,就是简维英也消了失爱之恨。
这时听到简大娘颤抖的呼声,不由缓缓睁开了眼睛,摇摇头,苦笑了笑。
简大娘见凌壮志睁开了眼睛,忧急的老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希望光采,不由惶急的催促说:“傻孩子,你觉得怎样?快运‘青罡照’护住胸部,孩子,你万一有一个好歹,英儿也没命了,老婆子也不想活了。”
凌壮志略微喘息,戚然一笑说:“简老前辈,谢谢你的关注,晚辈决心以死谢罪,这与简兄无关!”
简大娘听得猛吃一惊,不由急声说:“傻孩子,真的尽说些傻话,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死?盘起腿来运功调息,护住四散的血气。”凌壮志戚然摇摇头,继续说:“晚辈深感愧对简世兄,以致令他好事难愿..”
简大娘明白凌壮志的话意,立即阻止说:“话不能这么说,英儿和萍丫头,虽然是结义的兄妹,但他们终年天南地北的一年中也难得有一两天在一起的时候,婚姻之事,老一辈人,虽然有这个意思,但从未正式谈过,既无文定,也没有聘礼,怎能比你和萍丫头,是以家传之宝‘碧寒珠’彩礼的正式婚事。”
凌壮志听了简大娘的话,顿时回想到卧虎庄前赠“碧寒珠”的一幕。
当时如果不是铁钩婆硬逼他跪在地上发誓,他也想不到这个脱身的办法。只是事到如今,他无法再向简大娘解释了。
想到方才看见万绿萍的阴魂鬼影,见她死后作鬼仍将那颗“碧寒珠”悬在她的胸前上,像如此痴心痴情的少女,世间的确少有。
心念至此,十分感动,他的俊目中,顿时流下两行泪水,同时摇头说:“前辈不必再说了,当初造成大错,事后又无机解脱,一切罪责,晚辈自己承担,今晚只有一死弥过..。
简大娘惊的立即惶声说:“孩子,你千万死不得,那样才真的将她们害惨了,你还是听老身的话,快些运功治伤吧!”
一直呆立一旁的简维英,神志逐渐清醒,这时心中一动急忙沉痛的说:“娘,凌小侠既要以死和萍妹表情,愈加证明他爱萍妹的心并没有变,娘,你也别劝了,就请凌小侠自己到萍妹的灵堂前祭一祭吧!”
简大娘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点了点头,缓缓的立起身来,同时绝望的望着凌壮志,感慨的说:“傻孩子,你星夜赶来,为的就要祭一祭萍丫头,现在老身也不劝你了,你自己去吧,抚在万丫头尸体上哭一场,将心里的悲痛哭出来,也许就不想死了。”
凌壮志缓缓的点点头,流着泪:“晚辈理当前去祭一祭萍妹妹..”
说着,右掌撑地,微一用力,挺身立起。
但,就在他撑地用力之际,突觉两眼一黑,哇的一声,再度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连几幌,险些栽倒在地上。
简大娘大吃一惊,一声惊呼,伸臂将凌壮志扶稳!
凌壮志微一用力,觉得胸间气血翻腾的厉害,知道不运功控住伤势,就是在死前想见万绿萍一面,恐怕也难如愿了。
他首先向神情惊怕的简大娘,感激的点点头,一运功,伤势立被控住,于是,走着无力的步子,沿着宽大石道,直向漆黑的深处,踉跄走去。
简大娘没想到凌壮志伤的如此重,不由既焦急又生气的看了一眼神色再度慌急的简维英,接着怒声说:“还不快些走开,立在那里发什么呆!”
说话之间,看了一眼踉跄走去的凌壮志,迅急向简维英作了一个手势。
简维英急忙一定神,立即会意,折身纵进左侧松林内,直向深处如飞驰去。
简大娘看来有些不放心凌壮志似的生怕他中途晕倒,因而捡起地上的铁鸠杖,静静的跟在凌壮志身后七八丈处。
凌壮志运功控住伤势,胸间气血已渐平顺,但由于意气消沉,生趣毫无,是以对任何事物已惹不起兴致。
在他心意中,只有早些到万绿萍的灵堂前祭上一祭,对万绿萍的遗容在看上一眼,除此他似乎不愿在多想任何事情了。
当然,这时他也无心去看左右两侧景物和形势,是如何富丽壮观,他只是目光直视,一直向前。
但在他直视的目光视线内,仍本能的看到甬路两侧,成行成对的石马、石羊、石翁仲,形像似真,栩栩如生。
前进中,他发现前面是座高栅拱形大石桥,在桥后面的远处,是座形如寺院的大殿阴影。
他恍忽的踉跄前进,发觉由大殿方向,不时吹来阵阵寒流冷风,令他感到内胸伤处,隐隐发痛。
他不知道古墓还有多远,他也不愿去想,墓地中为何有座巍峨大殿,更不愿举目去看远处的情形。
登上拱桥,距离大殿尚有二十余丈,如果他内脏不受伤,由朱漆牌坊到大殿,这短短的百丈距离,只是起落之间的事,但是,现在他走起来,却感到极为吃力,尤其那阵阵刺肤刻骨的冷风,更令他痛苦难受。
而这时,一片漆黑的九层高阶大殿内,正有两道相对面立的人影,万分焦急的悄声对谈着..
一个苍老的妇人,沉声责备说:“你这孩子,怎的会如此大意,假设不是‘大头鬼’和你‘穷酸’叔,将宫紫云她们留在峰下,哼!这时哪里还有你的小命?”
一个少年恼悔的声音,痛苦的说:“英儿怎会想到他不闪不躲,早已决心要以死弥过呢!”
又听那苍老妇人,轻声一叹,说:“假设今夜真的一掌将那小子打死,看看这件事怎么得了,谁能担得起这担子,唉,‘大头鬼’他真是尽出这些鬼主意!”
又听简维英痛苦的分辩说:“这也不能只怨大头老前辈一人,假设二阿姨‘铁钩婆’不坚持要在萍妹妹的灵堂前折磨人家一番,出出在石门镇的那口气,也就没有今夜这麻烦事了。”
又听那苍老妇人,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悄声说:“你快去吧,那小子来了,看情形你这一掌将他打的还真不轻,这要叫丫头看到了,不知要多心痛呢!”
简维英似是仍要说什么,却被那苍老的妇人止住说:“我知道啦,快去把你娘交待的话告诉给你二阿姨铁钩婆吧,否则,真的要闹出祸事了!”
大殿内的两道人影,迅速的分开了,而一脸痛苦神情的凌壮志也走下了高大拱桥,他对方才大殿内的谈话,一句都没听到,因为他根本没凝神去听附近是否有人。
凌壮志走到大殿阶前,不禁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进九阶以上的漆黑大殿内。
他游目看了一眼大殿左右,发现左是富丽堂皇的阴阳两宅,右是地府鬼城的金山银山。
他知道阴阳两宅,是为了建安王思念女儿时,夜宿其内,梦中便可与死去的郡主相会。金山银山,是为了郡主在阴曹地府的财富,永远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凌壮志着了这等豪华声势,他断定这座古墓,范围必极广大,不知万绿萍的堂设在何处?
心念于此,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方才只知昏昏糊糊的前进,竟忘了向简大娘问个清楚。
由于这一迟疑,生悔,神志立即清醒,心智顿时光明恍忽消沉的意志,也因之振奋起来。
他决定先进大殿内一看究竟,于是举步登阶,径向殿门走去。
一登上第九层高阶,一道刺骨寒彪,径由大殿内扑来。
凌壮志周身一紧,不由一连打了几个冷战,本能的急运“赤阳神功”顿时通体生热,立将附近寒风逼退。
一动“赤阳神功”内心伤处隐痛立止,丹田真气,自动凝聚。
精神一振,举步向殿内走去。
进入殿内,一片漆黑,凝目一看,心头猛然一震。
只见大殿的中央后方,赫然一座高约丈五的巨大墓碑,而墓碑上,光滑如镜,没刻任何字迹。
巨碑的两侧,左有七十二个童男,右有七十二个童女,虽于石雕,个个如活,栩栩如生,几可乱真。
凌壮志看罢,知道这座大殿,可能就是古墓了。
心念未毕,蓦闻身后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问:“你可是前来祭萍丫头的凌壮志?”
凌壮志心中一惊,倏然转身,只见右后殿角黑暗处,竟立着一个白发、霜眉、黑面皮的老婆婆。
凌壮志一见老婆婆,知道就是“铁钩婆”的结拜妹妹“铁棒槌”郝老妪,因而,急忙拱手,同时恭声说:“晚辈正是凌壮志,谨此问候郝老前辈万福!”
说罢,躬身一揖,深深到地。
铁棒槌郝老妪,闯荡江湖数十年,俊品人物她见过的不知多少,但像凌壮志这等俊拔风雅,飘逸潇洒的少年,的确是不见。
因而,愣愣的立在殿角,不禁有些看呆了,心说,难怪绿萍那丫头死心眼,这一生宁愿遁入空门为尼姑,也不再选凌壮志以外的男人为丈夫,这丫头的确是有点眼光。
凌壮志礼罢直身,依然垂手恭立,这时见郝老妪久不回应。以为她正也为万绿萍的死而对他心存怨恨,只得再度拱手恭声问:“晚辈星夜兼程,特来一祭萍妹,恭请前辈指示萍妹灵堂之处。”
话声未落,一阵隐约可闻的嚎声大哭,已由深处传来。凌壮志心中一惊,急忙抬头,发现那声嚎叫哭声,似是发自巨碑之后。
蓦闻立在殿角的郝老妪,黯然说:“你循着哭声去,就找到灵堂了。”
这时的凌壮志,已听出嚎声的大哭喊,正是“铁钩婆”的声音。他一想到这位难惹的老婆婆,他不由惊呆了。
由她这种声嘶、音哑、气衰力竭的悲痛大哭,便可知道她是如何的痛心爱女的死去..
心念未毕,又听殿角的郝老妪,低沉祥和催促说:“孩子,去吧,放大胆些,长辈总会原谅你们晚辈的!”
这句话给了凌壮志很大的鼓舞,于是怯怯的应了声是,只得走着沉重的步子向碑后走去。
绕过石碑,双目一亮,只见碑后竟是一座宽约五尺,长约近丈的遂道进口,一颗雪白大宝石,端正的嵌在中央进口的深处,毫光闪射,十分明亮。
甬道下斜,切有无数石阶,刺骨寒流,正是由甬道内扑出来,但是,他这时已经一些也不觉得了。
他沿着石阶斜向下走去,发现每隔数丈,甬道顶端必有一颗雪白宝石,甬道内的形势,一目了然。
但是凌壮志的脚步,较之在黑暗的殿外,走的尤要缓慢。
渐渐,悲痛的哭声中,已能听清铁钩婆的哭喊叫骂:“乖儿呀..我的苦命的萍儿呀..你显显灵吧..那具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子就要来啦..”
凌壮志听了一阵难过,不由黯然摇摇了摇头。
又听铁钧婆继续哭声说:“可怜的萍儿呀..想想他在卧虎庄前说的话..什么天神共鉴..结果害得你憔悴吐血呀.”
凌壮志一听,顿时想到万绿萍伤心失望,呕血而死的情形,双目中的热泪,立即流了下来。
渐渐,甬道的尽头光亮较强,同时,已听到铁钩婆“叭叭”的拍桌声,和“冬冬”的顿足声。
凌壮志一见光亮处,立即凝神注目,他知道那里就是万绿萍的灵堂了。
他一想到灵堂,勇气倍增,脚步立时加快..
只见光亮处布满了水晶石雕成的花灯,照得灵堂内,光明如同白昼,但是,凌壮志的视线,也愈来愈模糊了,因为他已经是泪如泉下。
灵堂内悬了白幛,正中供桌上,一柱线香缭绕,两只白烛高烧,桌上似是摆设着供菜瓜果再加上铁钩婆呼天跺地拍桌子的嘶哑哭声,充满了哀伤气氛。
凌壮志加速步子前进,不停举袖擦着眼泪..
蓦然,一点绿光一闪,万绿萍的模糊身影,竟然显现在供桌后白幌上。
凌壮志心头一震,急忙去擦眼泪,他要看个清楚..
这时,他已能看清坐在灵堂拍桌痛哭的铁钩婆,她依然是穿着兰布大袍,和那件黑绒长裙,她那柄独步武林多年的护手铁钧,正乌黑发亮的立在桌边上。
凌壮志这时,心痛如割,泪下如雨,他不自觉的停止了脚步。
他脚步一停,灵堂上的绿光又亮了、白幛上再度现出了万绿萍。
这次,凌壮志看清了,那是千真万确的万绿萍。
这时的万绿萍,和第一次在洪福镇“归来轩”酒楼看到一样,而不是在大池附近看到的垂发鬼影。
她一身碧绿云裳,下着白衣长裙,如云般的秀发,已经高高挽起,桃形脸,弯月眉,杏眼环鼻,樱口鲜艳,香腮红润,微偏螓首,看着手中托着的“碧寒珠”,唯一与生前不同的是她那双晶亮大眼睛,垂目合闭。
这不是鬼,这简直是万绿萍立在桌上的实体,而拍桌大哭的铁钩婆,依然如故,似乎根本不知。
凌壮志心痛剧烈,神志再趋恍忽,哭喊一声“萍妹”飞身向前疾扑——
白影一闪,已至灵堂桌前,而显现在供桌白幛的万绿萍早已不见。
铁钩婆一见凌壮志,小眼精光一闪,哭喊一声,倏然立起,铁青的老脸上没有一滴泪,拿起桌边的铁钩,向着泪流满面,仰首呆望着白幛的凌壮志,当头就刺。
就在这时,风声彪然,人影闪动,杖影一闪,当当一声金铁交鸣,火花飞溅中,简大娘的铁槌杖,已将铁钩婆的铁钧封住。
也应就在杖钩相击的同时,凌壮志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形一翻,顿时栽倒在地上。
紧跟而至的郝老妪,眼明手快,扔掉手中的铁棒槌,伸臂将晕倒的凌壮志扶住,接着将他抱在怀里。
只见凌壮志满脸泪痕,面如金纸,紧闭下弯的唇角,挂着鲜红的血丝,呼吸似乎极弱了。
铁钩婆早已呆了,瞪大了一双精光小眼,惶急的蹲下身去,伸手试一试凌壮志的鼻息,面色大变,不由脱口惊呼:“啊大姐,怎的把这孩子打成这副样子?”
说着,仰首望着神色惶愧的简大娘,她哭了半天没有一丝眼泪的小眼内,这时的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般的滚下来。
简大娘黯然摇摇头,慈目内也闪动着泪光,戚然说:“这件事闹不好,这个孩子的生命、幸福,说不定也要被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湖涂人给葬送了。”
郝老妪祥和而威凌的老脸上,这时也充满了焦急,她举起宽大衣袖,不停的擦着凌壮志唇角上的血迹,同时,惶急的埋怨说:“我到今天才佩服酒肉和尚有先见之明,如不是他坚持主张将宫紫云留在峰下,这要叫她看到了,你说人家怎能不心痛..”
铁钩婆流着泪分辩说:“她心痛丈夫,难道我老婆子不心痛女婿?”
简大娘急忙挥手阻止铁钧婆,正色警告说:“现在事到如今,谁也别埋怨谁,这件事闹不好大家都是一鼻子灰,也别管他秃头、穷酸、大头鬼,我们姐妹三人必须认真将这个局面撑起来,不然于事无补,反画蛇添足,准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
话未说完,郝老妪怀中的凌壮志,已经面色红润,鼻翅内动,有了自动苏醒的征候。
简大娘和郝老妪,面色同时一变,不由惊疑的脱口低声说:“这孩子的功力果真高的骇人!”
铁钩婆早已坐在供桌前,两手拍地的大哭大喊起来,这次,她的小眼睛中,泪珠却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
简大娘急忙过去扶住铁钩婆,她也听不出铁钩婆的嘴里在哭喊些什么!
铁钧婆这一哭,即将苏醒的凌壮志,立时睁开了眼睛。
郝老妪一见立即戚声劝慰说:“傻孩子,你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如此折磨自己..”
凌壮志目光呆板,他似是没听到这位慈祥的老婆婆说了些什么,他神志恍忽,前胸隐痛,只听到身边铁钩悲痛的哭声。
他目光略一转动,顿时恢复清醒,急忙从郝老妪的怀中立起来,踉跄扑向供桌后的白幛幛内。
凌壮志一个踉跄扑进白嶂内,只觉光华耀眼,如日当空,面前一片眩眼刺目的雪白亮光。
他急忙刹住冲势,久久才看清眼前是个两丈见方的水晶石室,而水晶石上,又嵌满了雪白大宝石。
在正中三层高阶的平台上,端正的放着一口尚未扣盖的水晶大石棺,棺中清晰的看出躺着一个绿色人影。
凌壮志一见棺中人影,心中痛如刀割,双目中的泪水,也泉涌般的流下来。
他急忙奔上台阶,两手紧扶棺口,低头一看,正是娇小娟秀,一身绿衣的万绿萍,那颗毫光闪闪的、“珠寒珠”,正悬在她的酥胸。
由于有一方绿巾覆在万绿萍的头上,他无法看见万绿萍的面目。
凌壮志悲从中来,他不禁扶在棺上,失声的痛哭了。
他不敢去掀覆在万绿萍头的那方绿丝巾,他怕把以前那张美好的娇面印像就此破坏了。
他用模糊的泪眼,将万绿萍的苗条身材,从头到足细看了一遍..
蓦然,他的目光惊异的停在万绿萍的右手上,他发觉那双细如春葱似的纤纤玉手,依然肉丰皮润,白如凝脂。
由于这一发现,他不自觉的停止了痛哭,他内心渴望一见万绿萍的意念,再度油然而生,他立即用剧烈颤抖的手,去揭方绿巾。
他希望不要与想象中的那一样——腊黄的脸,乌青的唇,高颧陷目,青筋暴露,皮包骨..
随及揭起的绿巾,露出一双圆润的玉耳..
凌壮志心头一跳,接着的是丰满细白的香腮!
..鲜红欲滴的樱唇..挺直完美的瑶鼻..垂闭的杏目...弯月般的黛眉..最后,圆润的前额和如云的秀发!
一张娟秀绝色的睡美人,完整的呈现在凌壮志眼前。
凌壮志微张着朱口,瞪大了秀眉,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视着万绿萍宛如生前的娇面,他完全惊呆了。
虽然,他曾听“大头矮脚翁”说过,放在古墓的尸体,百年不腐,但也不致毫无一丝病态?
他不禁有些怀疑了,莫非万绿萍没死?
心念间,即将绿巾移至一边,伸手一试万绿萍的鼻息,那里还有一丝呼吸。
这时,他周身布满了“赤阳神功”左右两掌俱已殷红,他伸手一握万绿萍的玉手,寒冷如冰。
凌壮志一惊,疑虑全失,立即扶在棺上放声大哭了。
他知道,万绿萍是千真万确的死了,她的尸体至今仍保持不腐,乃是由墓中刺骨寒流和灵气,她的面目娇好秀美,一如生前,完全是由于人为的化妆术。凌壮志紧紧握着万绿萍的手,哭声悲呼,他的神志再趋恍急,胸内的恶化的伤势,已难控制。
蓦然,凌壮志的哭声,倏然停止了,他的目光,精锐如灯,惊异的射在万绿萍的两颊香腮,已经变得红如火烤,鼻尖鬓角,也渗出了丝丝汗水。
凌壮志心中一惊,急伸左手去试万绿萍的心声,左手一出,他才发现他一直在默运:“赤阳神功”。
由于这一发现,顿时想起他原先的决定,同时,他也想起“无名氏”赠给他的那颗有起死回生之功的“冰果玉浆”。于是,紧忙从怀中取出那节绿竹,轻轻的旋动竹盖,立有一阵清凉直透内心的异香扑出来了。
竹盖启开,里面竟装满了晶莹发亮,如同水银样的银色液体。
凌壮志不敢迟疑,急忙进入棺内,左臂轻轻将万绿萍揽进怀里,反手轻启万绿萍的樱口,但万绿萍的牙关紧咬,无法将“琼浆”倒进口内。他知道,万绿萍气绝身亡的太久、牙关已经咬死,如果用刀又怕伤了万绿萍的玉齿。
由于“赤阳神功”的输送,凌壮志已忽略了万绿萍的娇躯何以节骨未死,同时由于“冰果琼浆”的清香四隘,也掩没了万绿萍口中那极微如兰气息。
他决心以“赤阳神功”将万绿萍的身体暖热后,再将冰果琼浆倒下去,于是,他将竹节小心的盖好,重新放进怀内。
凌壮志恍忽的神智中,似乎也知道将万绿萍救话,是决不可能的事,但他要尽到他的心意和所能施展的能力。
他将万绿萍的娇躯,端正的揽在怀里,他的右掌,依然紧握着万绿萍的右手,左掌平贴在万绿萍的“丹田”上,朱唇吻着万绿萍的樱口,他要用“赤阳神功”,热如烈火的真气,将万绿萍的躯身暖热起来。
他微微闭上眼睛,默默提运真气,立有三道如火热流,分由掌心、丹田,和樱口内,直向万绿萍的体内逼去。
万绿萍的娇躯颤抖,粉面通红,泪珠,在她垂闭的杏目中,像断线的珍珠滚下来,但是,逐渐加强功力的凌壮志,却一些没有察觉。
凌壮志逼进万绿萍体内的热流,逐渐加强,而万绿萍的体内,也有一股巨流,逐渐加强反抗!
最后,凌壮志输入万绿萍体内仅仅少许的热流,也被逼出来。
凌壮志神智恍忽,气血浮动,胸前被震的掌伤,已经开始恶化剧痛,他断定万绿萍的血脉已死,救活绝望了。
由于内伤的恶化,希望的破灭,他的死念复明,心意一定,立散神功,身体突然软化,他的头立即垂至万绿萍的酥胸上..
正在流泪的万绿萍,顿时惊觉,面色大变,脱口一声尖呼,反臂将晕死过去的凌壮志抱住。
同时,探首棺外,惶声惊呼:“娘,大姨,快来,你们快来呀..”
正在幛外灵堂上偷观动静的简大娘和铁钧婆三姐妹,听了万绿萍的尖声惊呼,同时扑进幛来。
这时发现棺内的万绿萍,神情惶急,面色苍白,惊恐的向着她们招手呼喊,心知不妙,三人同时飞身扑了过去。
简大娘低头一看,吓得脱口,一声惊啊。
只见被万绿萍紧紧抱在怀里的凌壮志,已是俊面乌青,朱唇发紫,鼻内已没有一丝呼吸了。
铁钩婆这次更慌了,她不由瞪着泪如雨下的万绿萍,惶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万绿萍紧紧抱着凌壮志,痛心的哭着说:“凌哥哥突然散了功力!”
简大娘、郝老妪、铁钩婆三人一听,顿时呆了。
郝老妪一定神,急忙一握凌壮志的手,不由面色大变,脱口惊呼:“啊,他的手掌冰冷,已没有脉搏了。”
万绿萍一听,放声痛哭,立即将香腮贴在凌壮志的俊面上,两只玉臂将凌壮志抱得更紧了。
铁钩婆小眼瞪的特别大,也傻了。
简大娘惶张的一摸凌壮志的手腕,似有所悟的一跺脚,焦急的说:“哎呀,我的天,这里是寒穴冷口,平常人在此,片刻即可血肉凝回,现在他的功力一散,不死也得冻死..”
郝老妪立即惶声说:“快送他到‘阳宅’去吧!”
铁钩婆一听,即和简大娘,同时催促的说:“丫头,快快,快将他抱到‘阳宅’去..”
万绿萍虽然大哭不停,但她的身手却极轻灵。抱起凌壮志,飘然而起,飞出白幛幕。
简大娘,铁钩婆、郝老妪,一个拿钩,一个持杖,一个提着一对铁棒捶,紧紧跟在身如轻烟的万绿萍身后,直向甬道口外的大殿驰去。
万绿萍这时的轻功武技,较之在卧虎庄那时,已有天壤之别,简大娘、铁钩婆和郝老妪怎能追及。
虽然他怀中抱着凌壮志,但她的身法仍奇快无比,仅一个起落,已到了石碑大殿内,足尖一点,直射殿外!
万绿萍飞身纵下九层高阶,身形不停,即向左侧屋影驰去,富丽堂皇的“阳宅”奔去。
阳宅是一座红墙绿瓦,画栋雕梁的宫殿院落,里面设置,极尽豪华,花厅、厢房、画室、曲廊、高楼小阁,松竹掩映,较之昔年“建安王”的王府,并不逊色多少。
万绿萍已无心由宅门进入再越花厅,再去走那段曲回长廊,于是一长身形,凌空而起,飞身越墙而入。
在她越墙的同时,芳心深处,顿时闪过以前抱着凌壮志越过“卧虎庄”
四丈高墙进的那一幕。
想到那时,轻抱情郎,满怀痴想,芳心羞喜参半,如今,同样抱个情郎越墙,而内心却充满了忧伤。
心念间,已飞身越过厢房、长廊,接着,径向一丛修竹中的泪水闪前驰去。
万绿萍虽然向前疾驰,但仍不时用腮去试试怀中凌壮志的鼻息。
但,每试一次,她的心便往下一沉,杏目中的小也随之加剧!
来至修竹近前,距离小阁尚着数丈,万绿萍足尖一点,凌空飞上小阁的曲栅,身形一闪,直向阁门奔去。
阁门垂着厚厚的蓝绒帘,左右各结着一个汉玉拉环,万绿萍拉开绵帘,微一躬身,飘然纵入。
一进阁门,温暖如春,只见地铺绒毯,官灯高悬,檀木玉桌,亮漆大椅,陈设极尽富丽。
万绿萍身形不停,急急奔入室内,立有一丝奇异淡雅幽香弥漫全至,只是晕死过去的凌壮志,已无法领悟这丝清新香味。
这时,五更已尽,天将黎明,东方已现出一片鱼白,但由于阁内密悬绒帘,因而室内依然如夜昏黑。
万绿萍抱着凌壮志,毫不迟疑,直奔悬有粉红色的薄丝质纱帐的象牙床前。
来至床前匆匆将凌壮志放在锦褥上,她心绪杂乱,手足无措,只急得扑在凌壮志的身上,痛心的哭了。
这半年多来,她一直望着的这一天终于盼到了,但带给她的,却是忧急,失望,和痛苦。
她怨母亲意气用事,她更气“大头”干爹玩世不恭,想出这件自以为皆大欢喜的主意。
同时,她也怨恨自己当初的意志太不坚定了,以至演变成今夜这种令人伤心,而又出乎意料的结局。
就在这时,室内人影一连几闪,简大娘、铁钩婆,以及郝老妪三人,神色慌张的已鱼贯纵进室内。
铁钩婆一见万绿萍仍扑在凌壮志上哭,而不知尽快治伤,立即瞪着小眼,惶急的怒声说:“死丫头,你这时哪还有功夫哭,还不快将他的衣剑解下来,运‘涵碧功’为他推拿活血?”
万绿萍满腹急怒痛悔无处发泄,但又不便向母亲发作,因而她一动不动,依然扶在凌壮志的身上痛哭,似是有意让铁钩婆三个焦急。
简大娘和郝老妪见万绿萍不动,误以为凌壮志已经气绝,两人不禁慌了,因而吓得同时扑至床前,分别握住凌壮志的左右手,一扣脉门,双目不禁同时一亮,脱口发出一声惊喜急呼:“啊,这孩子有脉搏!”
万绿萍一听,立即停止了哭声,急忙直起身来。
铁钩婆也急上两步,伸手去试试凌壮志的鼻息。
简大娘一定神,即对万绿萍沉声说:“萍儿,这不是斗气的时候,趁你凌哥哥情况转好,快些推拿吧!”
郝老妪,也在旁警告说:“萍丫头,我作阿姨不是故意危言耸听吓唬你,看情形,他也许是临死前的回光反照..”
万绿萍一听,浑身不禁一战,立即羞急惶恐的沉声说:“你们出去嘛!”
简大娘三人顿时会意,立即连连颔首说:“好好好,我们出去,我们出去!”
说话之间,转首正待离去,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轻由楼下传来。
蓦闻外面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同时笑着说:“好个混球小子,你倒真有福气,眨眼之间就跑到我干女儿的香房上去品茶休息..”
话未说完,门口人影一闪,满头葱笼白发的“大头矮脚翁”幌着大脑,一脸的得意之色,飞身扑了进来。
大头矮脚翁,一见床首泪痕斑斑的万绿萍,和面色深沉的简大娘三人,心知不妙,顿时愣了。
简大娘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凌壮志,即对矮脚翁沉声说:“大头,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皆大欢喜的热闹结局。”
矮脚翁刚由灵堂赶来,尚闹不清是怎么回事,这时发现凌壮志倒在床上,不由急步走了过去。
来至床前一看,面色大变,不由瞪着两只大眼,惶急的大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郝老妪立即沉声说:“在前面水池边,被英儿一掌打的口吐鲜血..”
矮脚翁哪里肯信,未待郝老妪说完,立即叫着说:“胡扯,这简直是胡扯,就是我大头使出浑身解数也别想能摸他凌壮志一下皮毛,何况英儿那小子..”
简大娘黯然一叹,说:“谁知凌小侠不闪不避,一心要以死弥罪..”
矮脚翁不待简大娘说完,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怪叫一声,不由分急的跺脚恼恨说:“我的天啊,这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混球小子要死了,我大头也没脸活着了。”
郝老妪立即宽慰的说:“这孩子的功力深厚,加上萍儿以寒碧功为他推拿,也许死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决不能让宫紫云知道..”
矮脚翁想到万绿萍习成的神奇武功,精神不禁一振,立即兴奋的急声说:“你们快救醒混球小子,宫紫云和叶小娟由我去应付。”
说罢,关切的看了床上的凌壮志一眼,转身向室外急步走去。
就在大头矮脚翁到达室门的同时,阁楼下的远处,蓦然传是一阵脚步声和一串银铃般的愉快娇笑。
简大娘等人一听,面色立变,矮脚翁飞身纵至窗前,掀开绒帘一看,立即跺脚悄声说:“天啊,不好了,‘穷酸’竟带着宫紫云和叶小娟她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