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茜茜听败事老人说起,凡具有六阴鬼脉的女子,不能生育,她天真纯洁,想到就问:“为什么有人可以生孩子,又有人不可以呢?你看看我可以吗?”
这种话,在那时出自一个少女之口,可说是破天荒的大事,不过败事老人,罗天赐倒了解她,只觉得好笑,并不十分吃惊。
败事老人故意装模作样,左瞧右盼的,打量了她好一阵,方才点头表示认可,那知,这一点头见然点出了麻烦来!
因为,韩茜茜接著还有问题,她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生啊?”
败事老人“啊,啊”两声,皱眉窘道:“以后,以后,再过几年吧!”
韩茜茜这才放过了他,却转向罗天赐,温柔的安慰他,无限深情的道:“大哥哥你不用愁啦!你的妻子虽然不能生育,但是我能,那么等几年之后,我就替你生一个肥肥胖胖的小子,好不好?你要不要?”
罗天赐大吃一惊,俊脸涨成紫红,双眼望著地上的毛毡,嗫嚅不能成声!
败事老人却巧巧与他尴尬的表情相反,他瞥见韩茜茜面露不解之色,顿时“哈哈”大笑,道:“喂,小子,我干闺女好心好意,欲送你一个自白肥肥的小子,你到是要哇?不要?”
罗天赐闻言,心中大不满意,狠狠的瞪他一眼,却不料瞥见的正是一付顽皮弄鬼的脸谱!
斡茜茜本来一时兴至,随便说说,但经败事老人这一火上加油,而罗天赐却又迟迟不答,不由大为伤心!
刹时间,只见她热泪交睫,眩然欲泣,但仍然强行忍耐著,不肯让泪流下!
败事老人瞥见韩茜茜凄然之状,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笑容一敛劝道:“乖女快别伤心!小……小子,你怎的呆啦!你若是再不说话,老夫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罗天赐垂著头,本来未曾注意到,但听败事老人这么一劝,抬眼瞥见韩茜茜玉容惨淡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
一惊之下,顿时忘了适才的尴尬,忙舒臂握住了韩茜茜右边粉臂,疾急的道:“我要,我要,茜妹妹你千万别哭,我!我!我!………”
韩茜茜一听他要,已然是愁怀尽解,瞥见他这付关切焦急之态,芳心霍觉其甜如蜜,忍不住“噗”的一声,娇笑起来!
罗天赐这才大放宽心,长吁了一声,回想起适才自己的情急,不由也跟著笑了起来!
败事老人望看这一双璧人,深情款款的相望而笑,心中霍然一动,暗暗拿这茜茜,与远在金泉园的茜倩,两人相较,竟觉得两人不但在容貌上,堪称是春兰秋菊,各擅胜扬,无分轩辕!
便是在性情上,除了韩茜茜的天真无知,与张茜倩的娇弱多愁外,其坦率大度,能够容物的风度,亦几相等!
故此,这一生专喜败人好事的老人,突然兴起了玉成两人的意思。
只是,目前他不便说,因为他对于目前的二人,到底还不太熟!同时,另一个问题,也还没得到顺利的解决!
败事老人想;若是一切都按著自己的希望实现,则老婆子不仅得了个乖徒儿,我老头子,可也比她强,凭白抢来了一女一婿!
“哈哈”,他想到得意处,开怀的笑出声来!
罗天赐闻声只当他笑话自己的忘形,俊脸一热,不等败事老人开口说话,顿时先开了腔,道:“茜妹妹,你还有什么问题问老前辈吗?”
韩茜茜“哦”了两声,这才记到整个的事情,她转头撞著败事老人,嫣然一笑,还没开口,败事老人心里便觉得直发毛,口中不言,心里却直祷告:“老天爷,千万别让她再提什么罕奇古怪的问题……”
罗天赐瞥见败事老人,面上的笑容霍然有点儿僵,同时也了解他的心情,不由得暗笑,这位喜爱捉弄人的,今儿个竟也遇著克星!
韩茜茜却根本不理他反应如何,妙目一瞬莺声呖呖的道:“我提的第三个条件,也是最后的一个,若是你能办到,我就认你作干爹……”
败事老人不由一喜,忙问是些什么,韩茜茜巧笑倩兮的望著他,说:“这条件很是简单,就是要你和老大哥哥,握手和好。”
败事老人大出意外,冲冲而问:“为什么?”
韩茜茜瞟视罗天赐,瞥见他日显赞许之色,秀眉一扬,唇角隐含得意之笑,缓缓道:“老大哥哥是个好人,对我对大哥哥都好。你自然也是好人,过去你们虽然有点争吵,但现在已经过去几十年,也不该再计较啦!何况多少还有点亲谊呢!所以,我愿意看你们和好!”
败事老人与罗天赐都想不到,天真无邪的韩蓓蓓,会想到这些事情,说出这番道理二由这一点,可以证明,韩茜茜目前虽然是不懂事故,但其心思本性,细致善良,只要假以时日,稍事教导,必可理智大发,成为一名智勇双全的女侠!
败事老人垂头不语,暗自思忖,一生所做所为,尤其是对于戚戚翁,也有不少过火的地方,如今双方年逾耳顺,儿时旧侣,多已作古,仅剩的一二人,见面非打即吵,岂非可笑?
他这么一想,心中悔意渐生,不由得长叹一声,诚恳的对韩茜茜道:“姑娘你这话甚是有理,想我与戚老儿,都是行将入土之人,儿时的一点怨隙,说什么也不该再斤斤计较了,不过……”
他沉吟一阵,方道:“不过,这可不是我单方面的事情,若是那戚老儿不情愿,我便是跪著求他,也不见得能入姑娘所愿!”
罗天赐见他竟被韩茜茜三言两语说动,慨然愿意捐弃成见,那能不喜,立时答道:“这一点老前辈但请宽心,只要你一声承诺,戚戚翁面前,完全由我与茜妹妹去说就是!”
韩茜茜亦道:“对啦!老大哥哥对我们这么好,我想,我们去求他,定然不会回绝!”
败事老人见二人这般热心,慨叹应许道:“好吧!老头儿暂时答应,只要是戚老儿点头应许,我老头儿,必与他握手言和,重修旧好。姑娘你满意了吧?”
韩茜茜喜悠悠欢呼一声,螓首连点,表示满意,败事老人亦自笑道:“那么咱们这认亲的事,该有著落了吧!”
韩茜茜转眸一笑,脆唤:“干爹!”
败事老人,一手拂髯,漫应一声,“呵呵”,开怀大笑,响如雷鸣,帐外俯地熟睡的银牛巨鹿,均被惊起,引颈长鸣,互为唱和!
罗天赐瞥见他著实开心,心中也感染了一股无比的快乐,凑趣的提出意见,道:“茜妹妹拜认干爹,可不能这么简单哪!”
韩茜茜诧异问故,罗天赐便告以须要行三跪九叩之礼。
韩茜茜乖巧之极,闻言立即站起来,真个在败事老人面前,盈盈的拜将下去!
败事老人,嘴里连称:“免啦!免啦!”身子可乐得前仰后合的笑个不停。
只是,他虽然在笑,眼里却不知不觉的流下两行热泪!
韩茜茜拜罢起身,瞥见他这般情景,芳心一惊,急忙摸出一方素帕,俯身趋前为他擦抹,道:“干爹,你怎么哭起来啦!不高兴……”
败事老人被她这么一来,方才惊觉,忙举袖在脸上一阵乱抹,激动得喉带咽声,道:“没有,没有,我太高兴啦!我……”
须知他一生与阴婆婆相依为命,倾心相爱,本无所憾,但可憾者,阴婆婆生具六阴鬼脉,虽则因祸得福,练成了一身绝学,却无奈因此也天癸不至,不能够怀孕,为他生育一男半女!
阴婆婆对这点,也实在抱歉于心,但由于天生的嫉念甚重,无论如何,竟不许败事老人纳妾败事老人用情亦专,既知阴婆婆有此天性,便也不作那非份之想。但俗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败事老人,他虽则口中不言,而每在午夜梦回,或目睹他人,儿孩绕膝之顷,总不免亦是戚戚于心!
不过,这点儿忧愁之恩,却不能让阴婆婆晓得,否则,她既便不怀疑败事老人,已生二心,也必得自惭无能为力,萌生短见不可!
故此,久而久之,败事老人养成了隐忧于笑,将愁绪发泄于捣蛋惹事之中。
但虽然如此,在有心人看来,他那顽皮的笑容,总有点不大自然,与真正开怀的欢笑,略有差异!
此际,聪明艳丽,天真无邪的韩茜茜,自愿拜在他的名下,使他平白获得了一个心地善良,武功卓绝,机智温柔的女儿,怎能不大大的激动喜悦,而流下泪来?
因此,他虽则想否认,但眼泪却硬是不听指挥,抹去一串,又来了一串,甚至连嗓音也变得颤抖呜咽,不能成声!
韩茜茜见状,芳心里也觉得难过,她为败事老人抹著滚滚而下的眼泪,不知不觉,她自己却也跟著他滚下两串泪来!
罗天赐望著这一幕认亲与感情交流的真挚场面,心中大为感动,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已经作古的养父养母,与尚还不知姓名的生身双亲,顿时也觉得悲从中来,酸气冲鼻!
不过,他却强自忍住了交睫的泪水,而以“丈夫有泪不轻弹”的来镇定自己,同时,移开思想,故意朗声大笑,装做轻松的道:“茜妹妹你哭什么?还不向干爹讨见面礼,等待何时?”
败事老人闻言,思路一转,顿时也抑住了两眼的热泪,探手入怀,一阵掏摸,摸出来一方小玉盒,道:“若不是你这娃儿一提,我这做干爹的差点儿失去了干爹的身份……”
说著,打开盒盖,顿时显出五颗其红似血的长形莲实,他连盒递给韩茜茜,珍重的又道:“这一盒五颗血莲子,乃是天山的特产,具有起死回生,补气滋元之功。乖女你先收著,从明日起,每夜子时,在阴气特盛之时,服食一颗,即按师傅坐功心法,调息练气一个时辰,五日之后,必有妙用!”
罗天赐熟读医简,对世间灵物异药,知之甚详,一见那莲子形状,顿知这血莲子,乃是千年以上,极难寻求的珍物!
这血莲生长于冰天雪地之下,五百年开花,一千年结实。结实以前,缩在冰雪之下,时期一至,裂冰而出,为时极暂,莲实一经熟透,立即蒂落莲崩,莲子飞弹而出,著地即没,若非机缘凑巧,在它已落未崩之际,弄到手中,端的难寻难求。
想不到败事老人这般大方,一出手就是五颗,由此足见他对于韩茜茜,确实龄爱如同己女,否则,任凭他再大方,也决不自以这般千金难买之物送人。
罗天赐不由也为韩茜茜庆幸不已,因为她有了这五颗血莲之实,只要是运用得宜,不仅武功能突飞猛进,较前倍增,如再施以接引助力,更不难打通生死玄关,修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败事老人瞥见他呆呆注视著五颗血莲子,一声不吭,不由会错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道:“小子,你的运气不好,我老头子与我那老婆子,费尽千方百计,方才在天山弄到了二十几颗,除了我们俩分食合药外,就剩下十颗,分别带在我们两人的身上,这五颗我送了干女儿,那五颗只怕老婆子,也早就送给她那乖徒儿啦!”
罗天赐朗声一笑,心中同时一动,不待败事老人说完,便即接口道:“罗某不才,倘不须祈才于什么异药……”
韩茜茜手托玉食,鼻中嗅得阵阵的清香,沁人心肺,知道是好东西。正待收起,闻听败事老人之言,顿时将盒儿盖上,往罗天赐手中一塞,道:“大哥哥,这东西干爹既送给我,我就送给你吧!”
罗天赐心中大为感动,他深深的望了韩茜茜一眼,将玉盒放在她左腰所挂的百宝囊内,轻握住她的玉手,道:“谢谢茜妹妹的好意。不过这一者是你干爹给你的见面礼,不宜转送,二者对我并无大益,对你则有大助,所以你还是自己留著,按照老前辈所嘱,依时服食为是!”
韩茜茜见他不要,还想再让,罗天赐见状,又道:“茜妹妹怎不听话,再这样大哥哥可要生气啦!”
韩茜茜这才作罢,不敢再提!
败事老人瞥见这相敬如宾之状,想取笑他们几句,却又觉如今的身份不同,不宜再与干女儿为难。故此只好忍住,打了个哈欠起身,转边二人进城进餐!
此际,外间天色早已黎明,三人虽则一夜未眠,但一者都有绝学在身,一天二天不睡,不拿著当事,二者经过这许多波折变化,也都十分兴奋,想睡也不见得能够睡著。
经他这么一提,韩、罗二人,顿时觉得有点肚饿,立时同声附议!
黎明,永远是清新可喜的!
九月的清晨虽然已有了凉意,但那湿润而微带凉意的空气,却更能焕发人们的精神!
臬兰山沐浴在湿凉的炀光之下,虽则有点儿凄清,但山脚下、林木边,临时搭建的蒙古包,与袅袅升腾的炊烟,欢腾无羁的各色名驼,以及忙碌的蒙装大汉,却和谐的组成了一付生机活泼的画面!
败事老人,带著罗天赐、韩茜茜二人,转出隐秘的营地,呼吸著清新湿凉的空气,轻快的踏昔薄霜,直奔兰州!
一路上,罗天赐注意到,凡是遇看的身体健壮,类似江湖人物的,都纷纷向他们投以陇奇与羡慕的目光I他当时并未在意,因为在过去,他的英俊,与韩茜茜的娇艳,也同样吸引过所有相遇的人!
韩茜茜更是不以为意,人家看她,她也照样的看著人家,她因心地纯洁,除了好奇,别无其他的感觉,但别人却似是对他们,颇含惧意,一瞥见韩茜茜目光掠来,顿时垂下头去,疾步走开!
败事老人见多识广,顿时觉得这种情景,大为可疑,只是,目前身在通衢要道,又不便揪住人家,眉头一皱,顿时被他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看准前面,有一个背插长剑的动装大汉,正随著人潮进城,心中一动,疾走两步,身躯微歪,向那人左肩撞去!
那大汉既然公然带剑,自煞是个会家,他步行之间,霍然觉得有一阵疾风撞来,双脚一挪,却未避开,“砰”的一声,顿时被败事老人撞得直往前抢出数步。
那人直气得“哇哇”怪叫,破口大骂,道:“入娘偷?瞎了偷眼,敢……”
骂声中,回头一瞧,看清了败事老人,及他身后一男一女的像貌,顿时噤声骂不出来,转头便要开溜!
败事老人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嘻嘻”笑道:“对不起对不起,老头儿年老目力不足,不留神了兄台一下,真对不起………”
那人在败事老人抓他之时,本能的移步闪避,那知竟然躲不开败事老人看似缓慢的动作,被他抓个正著。故而刹时间竟吓得面目变了颜色!
及至听清败事老人,向他连声道歉,同时腕脉间亦不觉对方运功施力!这方才放心不少,连忙堆下笑脸,细声回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说著,用力一挣,企图收回被制的手腕,赶紧走开,却不料一挣之下,腕脉上那未施功力的敌手,却霍地紧如钢箍。
他不由神色又是一变,双睛一瞪,还未开口,却贝那败事老人,挠著他的手臃,与他并肩前行,口中却又“嘻嘻”而笑著,道:“这怎么成,我老头儿无意之间,撞著了你,心中实在不安。再说,这街上这么多人,我撞不著别个,偏偏会撞了你,可见得咱们也确有一段缘法。所以,我说就由我老头儿作东请你吃上一顿,如何?”
这番歪埋,说得那人哭笑不得,但最要紧的,如今受制于人,想不去也是不行,无奈何,一边与败事老人,并肩而行,直抹头上的汗水,一边裂嘴客气,道:“老爷子你太客气啦!我,我快刀铁头,可,可担不起……”
罗天赐与韩茜茜可不大明白,败事老人的用意,但瞥见他那付调皮捣蛋的样子,与一番歪理,均不由相视而笑。
此际,败事老人听见那人报出外号,“哦”了一声,霍的一挤眼,笑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河套里的英雄好汉,王七哥啊!我老头儿,过去虽然与七哥你缘悭一面,却早已佩服七哥你那快刀与铁头,称得上天下一绝。今早有幸,出门就撞著你,怎能不说是老天有眼呢!”
那快刀铁头王大七,果然是河套的水寇,水里陆上的功夫,亦是经过几十年苦练打熬而成,不过却并非如败事老人所说的那般神化!
只是,世上多数人却无自知之明,那王大七一听连这威名显赫的败事老人,都这般说法,不由得打心坎上笑到眉头。
一时只觉得混身上下,都一齐轻飘飘的,舒服无比,不但把适才的戒惧之心,一扫而空,同时对这位败事老人,也生出了知己的亲切之感!
只见他浓眉一轩,脸上紧紧崩著的横肉,霍然抽动,全身一头,大笑“哈哈”道:“老爷子,您的名声可也不弱,比起我快刀铁头来,只强不差,我老七不但久已闻名,近日……昨夜更听人家说起,您老爷子的神威无敌,就这么轻轻一下……”
他双手比了个架式,发觉不知何时,败事老人已然放松了他的手腕!
他张口还待往下说,只是话到唇边,想及:“那雄凤王梅虽不怎的,但她的师父,可是令人闻名胆落的一大魔头,人家败事老人的武功了得,敢出头动他的徒弟,然而我呢?能挡住人家的一指头吗?”
想到这里,快刀铁头王大七,面色一变,将下半截咽了回去,改口道:“您老抬举我老七,老七实在感激,但老七目前身有急事,不能奉陪,您老请多担待………”
说话间,还怕败事老人再抓住他,早已端好了架式,暗暗凝神戒备,一等此言交待清楚,双手一拱,回身撒腿向人丛之中攒去。
败事老人目的已达,见状并不追赶,放声一阵大笑,回头对著愕然不解的罗、韩二人,挤眼扮个鬼脸,大踏步往城中闯去!
不多时,来到了昨天那座酒楼,败事老人毫不停留,迈步直闯进去!
此际早市初上,普通的行商,不是正忙于起身上道,便是忙于开市。至于一般豪富之家,则仍在高卧未起,故此这酒楼之中的客人,多半是紧身劲装,掳带兵刃的武林豪客!
此际,败事老人三人,骤然露面,那本来笑声喧哗的大厅,渐渐的闹声递减,直到他三人,循梯登楼,方才恢复!
楼上的酒客较坐,罗天赐学目一瞧,顿时遇上了十数道炯炯目光!他面上微觉发烧,未及细辨那干人长像面貌,就顺著桌边夹道,直趋后楼窗畔,与败事老人落坐一齐!
韩茜茜却毫不在乎,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转得两转,便自发觉,座中有个与她年纪相略的美貌姑娘,也一瞬不瞬的紧盯著罗天赐,粉面上闪焕著惊喜、怨恨的各种表情!
她虽则对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愫,不甚了解,但瞥见那位美貌如花的姑娘,这般的看看她的大哥哥,芳心之中,却不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气愤!
她打横面窗而坐,冷“哼”一声,樱唇一撇,道:“真不害羞!……”
罗天赐诧讶问道:“茜妹妹,你骂谁啊?”
韩茜茜目光一瞟,不屑的道:“那边有个女人,紧盯著你瞧,好像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败事老人料不到他“干女儿”已然晓得了吃酸,“哈哈”一笑,顺著她目光,往右一看,果见六七桌外,有位俏丽的姑娘,直往这边瞧看。伴著她的,不是别个,正是那胭脂山顶相见一面的,陇西一掌苏治泉,及其子苏瀚,其婿金羽!
败事老人聪明无比,见状已知那姑娘是谁,忍不住悄声告诉罗天赐道:“喂,那妞儿来啦!”
罗天赐面对败事老人,根本看不见那面是谁?这时瞥见败事老人故作神密的样子,忍不住回头去瞧!
这一瞧可看清了,那“妞儿”;被韩茜茜骂作不识羞的,不是别个,正是那苏治泉的宝贝女儿苏氏巧燕。
苏巧燕一身红装,连背上宝剑的柄、鞘,都缠著红棱,衬著那桃花一般的娇颜,白玉也似的肌肤,当真似一团烈火,令人觉得她,随时随地都有燃烧的可能。
但,在罗天赐的眼里,她却没有令人动心的条件了,对于她,罗天赐直觉得,那隐藏在美丽胴体之中的,不是善良的以水柔情,而是一付毒如蛇蝎的心肠!
他面色一沉,本待不予理睬,那知苏巧燕与他四日一触,顿时如触电殛,竟而颤巍巍站起身来;嫣然送笑,曼声招呼,道:“哟!兄弟,你也在这里啊?真难得……”
说话不算,竟还莲步珊珊,向这边走了过来!
罗天赐这一桌,本来最是受人注意,如今经苏巧燕这么一来,那距离远的,竟纷纷站起身来,引颈张望!
罗天赐心中大恨,恨不得打她两记耳光,但瞥见苏巧燕巧笑盈盈,装做得如同没事人一般,却怎的也拉不下脸子来!
韩茜茜扭头瞥见苏巧燕,珊珊走来,芳心中更是不自在,忍不住嗤之以鼻,问罗天赐:“这女人是谁啊?”
罗天赐面寒似水,端坐不动,从牙缝里简单的放出三个字:“苏巧燕!”
双目仍然紧紧地瞪著苏巧燕,一眨不眨,那意思似是对苏巧燕说:“看你搞什么把戏!”
苏巧燕面带巧笑,莲步珊珊,体态婀娜,身似行云流水,转眼间来到罗天赐的面前,“咯咯”一笑,道:“喂,兄弟,怎么你不认得我这燕姐姐了吗?几月不见,兄弟你一夜之间,可成了名啦上成了大侠客啦!”
罗天赐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苏巧燕妙目一转,似乎这才发现到韩茜茜的存在,面上故作疑色,答非所问的道:“噢,怪不得兄弟你对我这么冷淡,敢情这里还有个大美人陪著你哪!……”
败事老人笑眯眯的,不声不吭,看看这有趣的一幕!
韩茜茜虽则纯真无邪,但一者对她早不顺眼,二者也听得出苏巧燕言辞之中,含著讽刺自己的成份,忍不住秀眉一扬,怒目而视!
苏巧燕似乎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她上上下下,打量著韩茜茜,粉颊上的笑容,可也在逐次递减!
她瞥见韩茜茜怒眼看她,柳眉一挑,面上顿时罩上了一层狠毒煞气!
只是,这煞气一闪而隐,立时又换了一付如花换娇柳媚的憨笑之态,对罗天赐道:“兄弟,这位大约也是一个成名的女侠吧?你怎么也不给我这燕姐姐介绍一下啊!是怕燕姐姐长得丑?沾污了这位天仙也似的美人儿吗?”
败事老人“哈哈”一笑,但脸上却是一丝笑意地无。这不为别的,只为这女娃子太目中无人,连他这大名鼎鼎的败事老人,都不屑一顾!
罗天赐大感为难,既觉得这话儿刺耳难听,但是也觉得如今在大庭广众之间,不便翻脸!
韩茜茜对于罗天赐虽则言听计从,但对于别人,却不愿卖帐,她瞥见罗天赐的脸色,愈来愈沉,猜知他对这妖里妖气的女人,并无好感!
因之她更觉理直气壮,猛的站起娇躯,娇声叱道:“你这女人,尽站在这里,卖弄风情,兄弟长兄弟短的。谁是你的兄弟好不要脸!还不与我滚开!”
“开”牢出口,素手闪电般一举,“叭,叭”两盘,已然一正一反的,在苏巧燕的粉颊之上,打了两掌!
这两掌虽未运集功力,却也不轻,苏巧燕万万想不到,韩茜茜说打就打,娇躽一恍,未曾闪开,粉颊上顿时又痛又热,肿起老高!
坐在近处的一干酒客,昨夜均耳闻罗、韩二人,惊走了雄凤王梅,及她手下一干蒙面党徒!
有的初见他二人年轻貌秀,文质彬彬,盈盈弱质,倘不肯确信二人,真有这般能耐!
此际一瞥见韩茜茜纤手轻抬,竟打了那妖娇女人两记耳光,姿态曼妙,似缓实疾,不由都齐声喝起彩来!
这一阵如雷彩声,与两记耳光,直羞得苏巧燕无地自容,既恨且愁!
只见她银牙一咬,面色骤转狞厉,双目注定韩茜茜,几乎要喷出怒焰烈火,双掌一提,在胸前一阵猛揉,厉声尖叫道:“死丫头!你竟敢暗下毒手,伤害姑娘!姑娘岂是好欺之人?死丫头纳命来吧!”
语音方落,全身功力已然提至十成,只见她双掌一翻,亮出了赤红似火的掌心,一招“双煞忧印”,疾击出两团其热如火的烈焰热风,向三尺之外的韩茜茜酥胸印去!
韩茜茜根本毫无对敌的经验,她打中苏巧燕两掌,心中不无得意之感!但是瞥见苏巧燕,狠狠发话,双掌提在胸前,又揉又搓,不但不知她是在提聚功力,更且未防她要出招!
及至听到最后一语,要她纳命,才霍的惊觉不妙,待想出招抵抗,已然无及!
她惊唤一声,方待跃开,但无奈距离太近,娇躯未移,那炙人的热风,已凌厉的压上身来!
她心中大吃一惊,妙目一闭,方暗叫一声:“完了!”耳中却霍闻罗天赐清朗的语声,道:“尔敢……”
韩茜茜芳心大喜,急忙睁眼,只见罗天赐已然立起,那右手宽宽的袍袖,正从自己的胸前落下,而那股炙热的劲风,却也已消于无形!
原来罗天赐瞥见苏巧燕提起双掌,便知她想欲施展,那歹毒的“地煞掌力”,这种掌力,罗天赐已然领略过其中的滋味,知道若被击中,非被那炙热之力,活活烧毙不可!
他对于苏巧燕早无好感,一见她以这种功夫,对付韩茜茜,岂能容她得逞?
故此,他虽不响,却早已运起了“天罗神功”,蓄势以待!
果然,苏巧燕一语方罢,翻掌便劈,韩茜茜一时无备,眼看著便要送掉一条小命!
罗天赐不由得勃然变色,疾速立起,右袖一拂,顿时发出一片阴柔绵密的无形真力,挡在韩茜茜身前,将苏巧燕含愤击出的两股熏热劲风,消弭于无形!
苏巧燕双掌出手,瞥见韩倩倩花容失色,方在暗自得意,不料就在这功败垂成之际,半途杀出个罗天赐来,一声怒叱,微一拂袖,竟将自己这自忖是无法破解的地煞神功,化解于无形,自己只觉得掌力击出直似是泥牛入海,毫无丝毫反应,不由得大惊而失色!
其实,不止是她一人,一旁所有的目击者,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皆因,似这种“纳须弥放芥子”的无上妙方,不但在场者,包括败事老人在内,不要说未曾见过,甚至有许多,听还不曾听过!
如今,一大早在罗天赐身上施展出来,怎伽能不令人疑此非真,如见邪术呢?
因此,苏巧燕及一干旁观者,刹时间全怔住了,他们均呆呆的望著罗天赐,眨眼欲待推想,却无奈一时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韩茜茜在那瞬间,闭上了眼,故而未见,这时张开凤目,目睹众人错愕之态,甚是不解!
但,当她眼光一掠痴立的苏巧燕时,芳心中怒火霍她勃发。她身欺近前去,举掌“叭叭”,又是两记又响又脆的耳光!
这两下是她含愤而发,虽仍未提足功力,比起前二记来,却已重了数倍!
故而一打在苏巧燕粉颊之上,一阵火辣攒心的巨痛,顿时将苏巧燕痛醒!
她不由“蹬蹬蹬”连返数步,尚未站稳,“哇”的一声,已张嘴吐了一口鲜血!
这口鲜血,落在地板之上,竟然“叮叮”作响,韩、罗二人,闻声低头一瞧,竟发现在一滩鲜血之中,杂了四五颗已碎的牙齿!
这一串事故,写来颇长,其实发生的时间极为短暂,故此,在苏巧燕第一次吃耳光时,她那一桌的父兄及未婚夫婿,骨肉关心,已然向这面走来!
只是,到苏巧燕出掌之顷,他们也以为胜卷在握,纷纷停步,及至罗天赐举手之间,化去了他们以为是无敌网学的地煞掌力,顿时也惊得怔住了!
此际,苏巧燕第二次吃了耳光,脆响传遍全厅,立即将他们三人,及一干目睹发怔者惊醒!
他三人一跃上前,苏治泉爱女心切,一把挽住苏巧燕,防她跌倒二金羽与苏瀚一瞥地上的碎齿,及苏巧燕红肿的粉颊;十条青紫的掌印。顿时勃然大怒,厉吼一声,齐齐提掌,待要上前拚命!
苏巧燕除却掉了几颗玉齿,及一点外伤,并未受什么重伤,见状深知有罗天赐,在旁边虎视耽耽的,为韩茜茜撑腰,则自己这面,再多上个人,上去了也是白搭!
故而,她两手一分,分别将金羽、苏瀚拉住,双目注定罗天赐,惨然一笑,哀怨的道:“好,好兄弟,你帮著外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好处?难道这就是我苏巧燕,当年好心待你的报应不成?”
罗天赐望著她颊上的掌印,屑角的鲜血,及一付楚楚可怜的神态,听见她这哀怨的话。虽明知这女人,心毒如同蛇蝎,却不由想起了儿时,她对自己的卫护之情!
因此,他使再也便不下心,狠狠的责备她的不是,他觉得,苏巧燕所以变得如此,也实因迷恋自己所致!
虽然她这种迷恋,并不正常,但,他怎能再多加责备她呢?
这念头,在他的心中,只好像惊电一般,一闪而过。但就只这么一闪,便令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他干干的咳嗽一声,方才朗声道:“苏姑娘你若不是……其实只要姑娘不干涉罗某的行动,罗其也实在不愿意干涉姑娘……”
罗天赐本来想说:“若不是一再纠缠罗某,何致于受到今日之辱!”但话到唇边,却因一者在大厅广众之间,二者有金羽在场,怕说出来不仅妨害苏巧燕的名誉,同时也怕因此而破坏了她与金羽之间的感情!
苏巧燕不符他说完,又是惨然一笑,抢先道:“此言当真?”
罗天赐点头,朗声同答:“罗某言出既随,决不更改!”
苏巧燕赞一声,“好”,便自转向韩茜茜,面显重重煞气,失声叫阵,道:“女侠客身手高超,定是名师之徒,苏巧燕拜受四掌,意犹未足,欲请女侠于今午移至臬兰山巅,再重行领教绝学,如何?”
韩茜茜盼了罗天赐一眼,瞥见他不致可否,不由得颇为犹疑。须知韩茜茜虽讨厌苏巧燕狐媚之态,心底却极仁慈,平日里尚不曾与人正式此斗过一次。
故而她一见苏巧燕口吐鲜血,不由得吓了一跳。此际闻听她出言邀战,一者是发觉大哥哥态度突软,二者则不愿再看见苏巧燕受伤的惨状!
苏巧燕见她迟迟不答,冷笑一声,又道:“怎么?女侠客是怕呢?还是不屑再与我苏巧燕过招动手?若是怕……”
韩茜茜虽然温柔,未经过打斗流血的场面,但却也具有一种练武人必有的好胜之心,如今一听苏巧燕相激之言,不得她把话说完,立即接口道:“好吧!别噜嗦啦!准定中午,咱们臬兰山颤再见吧!”
苏巧燕脆应声好,并不离开,却转头又对罗天赐,道:“女侠客亲口答应,与我比划比划,兄弟你大约听得明白,这其中并无你一分干系,到时请勿再特强出手,干涉于我等二人如何?”
罗天赐默默观察猜度,知道苏巧燕并未将韩茜茜看在眼内,故此想拿话将自己扣住,好到时猛向辣手,制韩茜茜于死地!
然而,他可是深知二人的功力,比较起来,苏巧燕并不此韩茜茜高,只要稍加指点,小心防守,韩茜茜既便不胜,也决不致于伤在苏巧燕的手里!
因之他便不犹疑,立即答覆道:“只要苏姑娘与她公平比试,罗某决不干涉!”
苏巧燕深深的盼了他一眼,暗暗一咬牙,低说声:“走”,立时当先疾步下楼,出店而去!
金羽、苏瀚恶狠狠瞪了罗、韩二人各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去上只留下那号称陇西三霸之一的陇西一掌苏治泉,向著罗天赐打个“哈哈”,拱手道:“小女年幼无知,从小被老夫宠惯得不成样子,罗贤侄武林奇葩异才,功力盖世,请看在老夫的面上,万勿和小女一般见识!”
说罢,故意惨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罗天赐已知这场主的为人,阴险无比。见状明晓得他多半故意做作,却仍然拱手回礼,道:“场主说那里话来,罗某粗卑野夫,怎敢当场主下赞之辞……”
败事老人聪明精透,早洞悉这一女一父的用心所在,此际见他拐弯抹角的,缠个没完,顿时“哈哈”一笑,霍又嗤之以鼻,道:“大场主你放心吧!凭你大千金那二下子,能不能赢得老头儿的干女儿,尚成问题,却担心到罗娃儿出手援助啦!真不要脸!”
说罢,突又哈哈大笑,双眼一翻,看著屋顶,击桌放声,唱道:“不要脸,不害臊!自以为天下无敌手,却不料功夫恁稀松!前怕狼,后怕虎,真不如回家洗尿布,洗尿布,洗尿布,何必出来闯江湖!……”
败事老人这一唱,不但是字音节锵铮鑏,宛如是实质之物,其中的含意,更且滑稽突啼,极尽喜怒笑骂之能事。楼中一干人闻听之下,全被他逗得“呵呵”大笑起来。
陇西,一掌苏治泉,认得这老儿乃是败事老人,也了解他的癖性,见状狠狠的一跺脚,疾步下楼而去!
败事老人“哈哈”大笑,连呼店家看酒。
店小二早在一边,看清了这一幕,心知这数人不是好惹的主见,闻声三脚并作二步,恭身哈腰,堆笑侍候!
败事老人一连串吩咐下几样精致的酒菜,待小二唯唯退去,方才对罗天赐、韩茜茜嘻嘻而笑,道:“乖女,小子,等酒菜来了,多多吃他一点,等一会臬兰山顶,好有力气,狠狠的教训那妮子一顿!”
罗天赐却有点担心,韩茜茜如此天真无邪,怎能敌得住苏巧燕阴狠毒辣?
只是眼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多讲,故此,一心一意的盼著快点吃完,好找个僻静之处,授以机宜!
故此他并不答腔,一个劲的低著头,思忖良策!
韩茜茜却是兴奋得很,昨夜那一架没有打成,她很不过瘾,如今这苏巧燕送上门来岂不大佳?
同时她也觉得奇怪,苏巧燕怎的称她“女侠”?这两个字,是她所向往已久的,如今亲耳听见别人这么叫她,实在是令人兴奋!
因此,她待那败事老人话音一落,立即提出疑问:“干爹你说这丫头怎么会认得我?我可没见过她啊?”
败事老人朝著她挤眼一笑,道:“哈,乖女你还睡在鼓里,昨日你向那雄凤王梅挑战之举,已然震惊当场,何况午夜邀战,雄凤王梅,未战而退,当时潜伏一旁,看热闹的不下十数人,将经过看得一清二楚,散场之后,一传十,十传百,乖女你这侠女的大名,岂不放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兰州?”
韩茜茜犹自不信,惊问了一句:“真的吗?”
及瞥见败事老人点头认可,方始笑容骤绽,娇笑出声,眉飞色舞,得意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店家送上酒食,败事老人自斟自饮,自得其乐,罗天赐只顾吃饭,韩茜茜却因满怀兴奋,只勉强用了一点,便已饱了!
不多时,三人用罢,在众目注视下,离开了酒楼,只见那街上早市初聚,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
罗天赐正待开口,提议回转臬兰山帐蓬里去。败事老人,圭在前面,三转二弯,已然当先攒进了一家旅店!
韩茜茜兴致匆匆的随后跟进,穿堂过室,罗天赐见状,也只好跟著进去!
原来,败事老人昨晚在这家店里,曾订了一间房。店小二此际正忙著为客人端茶送饭,转眼瞥见败事老人,打外面进来,不由一怔,旋即堆下笑脸来,招呼道:“老爷子您早,小的当您老还睡著呢?赶情早起来,赶早市去啦!……”
说著,当先带路,走到败事老人所居的那间,朝南坐北的房外,伸手就要推门!
那知,一推之下,那房门里面插著,竟推不开。店小二暗叫“邪门!”心想这老头儿是怎生出来的?回身一瞧,面前除了那一双俊美飘逸的少年男女之外,那还有老头儿的影子!
店小二吃了一惊,张嘴想问未问,身后房门,“吱啊”一声,已然不推自开,抬头一瞧,门内站著的,正是适才那老头儿,笑眯眯的,问他:“是什么事啊!大清早扰乱我老人家的好睡,不罪过嘛!……”
说看,似忽然发现门外的一双璧人,顿时露出一面孔惊喜之客,改口嚷道:“乖女,啊!真是你吗?你,你和这小子,怎的会找到这里来的!啊!快进来,快进来!”
说著迈步出门,伸手让客,罗天赐强忍住笑,垂头而进,韩茜茜却是不管不顾的,“咯咯”
娇笑不停!
店小二眼看著这老客人,煞像是有介事般,仿佛真个是刚刚起身的样子,不由得既惊且疑,面目变色!一时苍白著脸,瞪大了眼,怔在当地!
这幸好是在白天,朗朗乾坤之下,若是深更半夜里,他非以为是遇著鬼怪,当场吓晕不可!
败事老人瞥见他这付模样,心里真乐,表面上声色不动,反正色对小二道:“小二哥,你怎么啦!看你这付面无人色的样子,八成是流年不利,撞著鬼啦!”
店小二一听,只觉得头皮发炸,胃翻气浮,一声也不敢吭,转头就跑,一口气跑到帐房里,告假去啦!
韩茜茜见状,娇笑更甚,好半晌方才喘过气来,叫道:“干爹你这一手可真厉害,要是个胆小的,不被你吓死才怪呢!”
败事老人闻言哈哈大笑,罗天赐看在眼里,方始恍然,为何这位老人家,有“败事”二字之称!
败事老人笑罢,过去关拢后面的窗户,落坐桌边,正待开口,门外霍地传来一阵脚步之声。
跟著,走进来另一名店小二,道:“那一位是败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韩茜茜一怔,罗天赐却是一笑。败事老人动也不动,“哼”了一声,说:“叫他进来!”
店小二望见这三人三种不同的表情,先自一怔,及听见败事老人,不承认,不否认,却大刺剌的吩咐叫人家进来,不由十分为难!
幸好,那房间并不多大,门外人听见里面的答辞!自动的迈步入室,双手抱拳行礼,语声如雷的,说道:“区区兰州犀向大可,奉了家主人弧形剑客孔仪之命,专程前来,恭请败事老人,与罗、韩二位少侠,五日后莅临鄙府,共同参予武林大会。……”
说著,由怀中掏出一式三份,白底红字的三张请帖,放在桌子上,也不等三人回答可否,抱拳又行一礼,便自转身出门而去!
这一来一去,及一番话,都来得十分突然,不要说罗天赐、韩茜茜莫名其妙,便是败事老人也被他搞了一顿的雾水!
因此他也顾不得去管那来去匆匆的兰州犀向大可了。他俯身站在桌边,低头一看,只见那柬帖之上,当先用墨笔写著:“败事老人钧鉴”六字。
后面打第二行开始,则是用木板刻印而成。由此一点,可以想见,这柬帖绝不止一份二份!
败事老人,这才将三份分开,只见其他二份,开头第一行则写著:“少侠钧鉴”、“女侠钧鉴”的字样!
韩茜茜见果然也有自己的一份,不由喜得她雀跃三尺,抢过自己的一张来,曼声念道:“女侠钧鉴:近中盛传西倾山阴风谷内,藏有昔年神侠所遗奇书一卷,异果三枚,凡人得之,足成不世之奇学!
李大侠为我神州奇人,当年西倾出力败黄教之祖,阻其内侵,扰我中原,其功至伟,所惜者大侠西去,后人均隐深山,黄教弟子,复有跃跃欲动之势!
今大侠遗卷,消息初显,黄教班禅,即已联合藏边红白两教之喇嘛,及密宗门下高手,抢登西倾,搜求宝藏,而我中原朋友,率后登临,竟多半折亡于喇嘛之手。
所幸者,该宝藏险奇阴寒,出入须待定时,以迄今止,该宝幸得无恙,安存西倾!
唯今者黄教之用心,已可一目了然,除找图宝外,更欲指入中原,妄图称尊于世!
故若该宝遗卷,一旦落入黄教之手,则中原武林危甚,是我同道亦危甚矣!
我辈添属侠义,以扶弱铲强,抱打不平为己之任,今者中原神州,面临此危,覆巢之下,完卵何存?因不惜潜越,骤传是帖,至盼尊驾,于中秋月圆之日,及十月初一,枉驾鄙宅,以共图御辱防价之策!”
败事老人、韩茜茜一口气读完这封柬帖,凝目而思,似有无穷心事!一反过去嘻笑常态!
罗天赐一看下面的属名,除适才那兰州犀向大可口中的主人,弧形剑客孔仪之外,倘有秦州一君华苍元,太白神叟白向明等等,共有十多个人!
韩茜茜却不管一切,脆声娇笑,道:“好啊!这一下可热闹啦!大哥哥,你说咱们去还是不去?”
罗天赐望望她,又望望败事老人,瞥见他心事沉沉的样子,暗暗诧异,一时竟忘了回答!
韩茜茜顺著罗天赐的目光一瞥,瞧见败事老人反常之状,亦觉诧讶,一下跳过去,摇著败事老人的右肩,佯嗔撒娇道:“干爹你怎么啦!不言不语的,你说,咱们到底是去不去嘛!”
败事老人转眼瞥见韩茜茜,涂有鲜红欲滴的樱唇,白眼相睨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心思顿失,哈哈大笑,道:“去,去,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会热闬,我老头子岂能错过?唉!……”
他最后这一叹,十分悠长,韩茜茜忍不住问他:“干爹你叹个什么劲啊?……”
败事老人强颜笑道:“我叹的是,可惜你那干娘未在此地,错过了这次盛会……”
罗天赐虽则涉世不深,却察觉败事老人,忽然显现出这付模样,决非仅为了这个理由!
只是,既然败事老人,不肯直说,他可也不便询问,因为他虽然猜测不透,但却晓得,必非是一件小事!
因此,他放下柬帖,岔开话题,告诉韩茜茜,有关于今午对敌苏巧燕,所应留意之事!
同一个地点,但在不同的时间里,表现的自也大异!
艳阳当头,臬兰山巅因之显得分外奇雄上虽然树林绿叶多已枯黄,但是今儿个上山的游人,此往日分外为多!
三三两两的汉子,打著各地的口腔,往山上赶,在他们的言辞之中,可以听得出来,山上今儿个似乎有什么热闹好瞧!
然而平民百姓,看见上山的,半数以上,身健躯壮,身手俐落,背挥兵刃,便晓得上面多半要发生打斗。这种刀光雪亮,以命相拚,弄不好还会殃及无辜的事,他们只有摇头走开的份儿,那敢跑上去瞧?
故此,时间还未到中午,臬兰山顶,昨夜罗天赐、韩茜茜吓走雄凤王梅的地方,四周一圈圈,上上下下,已然聚集了不下二百余人!
这些人多半都是江湖上行走的知名好汉,有黑道上的,也有白道上的。
他们有的是相识朋友,便站在一起,热烈的谈论著;交换著意见!
有的,则彼此之间,有些小怨小仇。但因为一来今日的场合特殊,二来多半接到过,以弧形剑客为首的传帖,多少在心里,有一点同仇敌忾,共御外敌的感觉。
因而,虽则遇在了一处,甚或不止遇上一次,也多半装作彼此未见,或淡淡的打个招呼,或索性挑明,三言两语,互相约定,等西倾出事完,再论私人之间的恩仇!
故此,这种默契,维持了苟安的局面,大伙儿都找相好的闲谈,等待著双方正主儿的出场!
其实,这干人多是老江湖,曾经过无数风浪,事经历过无数的打斗,像这种类似争风吃醋,兵戎相见的场面,本不足这般吸引人的!
他们所以来得如此踊跃,百分之八十以上,就为看要看看,足以惊走雄凤王梅的韩茜茜,到底有没有真正惊人的绝艺!
所以,也可以这么说,他们之来,等如是考验韩茜茜,有没有真才实学!
中午时分,陇西牧场场主,陇西一掌苏治泉,率领著一子一婿一女,莅临当场!
他们远远看到这批群众,心中有惊也有惧,只不过苏治泉早有成竹在胸,与他一齐来的,倘还有秦州一君华苍元的爱女,故而心中觉得,凭著那华苍元的威名,倘不致出什么乱子!
秦州一君华苍元的爱女,不消说自然是率领著华家铁骑队黯然带来的华倩倩!
她本来自许英雌,不让眉须的。但自从遇见罗天赐,芳心中深深印上了他的身影之后,那逐鹿武林的雄心,便在不知不觉间,转化成万缕情丝,欲待织成一片情网,将那俊逸的人儿捉住!
但无奈缘悭因少,半夜倾谈,未及互通款曲,稍诉衷肠,个郎便鸣飞冥冥,投入了他人怀抱,做了别人的妆台不二之臣!
这一来,对这位情怀初开的少女,可真是个打击。她因此不仅要对月伤情睹花恩人,更且连称雄江湖,闯名立万,克承父业的雄心壮志,也消淡了不步!
因之,她黯然辞别了苏氏父女,率领著铁骑队,缓缓东归。那知走到兰州,竟而意外的遇见了她的父亲!
华苍元莅临兰州,当然是为了西倾山前辈神侠李玉琪所留遗卷奇果之事,他卜居弧形剑客孔仪宅中,共议与黄教一争雄长的大事,一见女儿闷闷不乐的,带领著铁骑队回来,一则一喜,一则一惊!
铁骑队乃是华著元亲手调教出来的劲旅,不仅精通合击之术,单打独斗,任何一个队员,也可以应付裕如!
秦州华家堡,所以出名,亦在于此。如今,华苍元正感须人之际,华倩倩突然率队赶回,这叫他如何不喜?
只是,他瞧见女儿,两月不见,忽然理得闷闷不乐而归,与从前态度大异,又怎能不惊!
起初,他以为半路上出了差错,及至明里暗里,问起种种经过;在华倩倩不肯吐露心灵的打击,只售以表面上发生的各种事态下,却不由令他纳闷!
因此,华苍元留下了女儿,也留下了铁骑队,准备使她在即将来临的一场华夷夺宝之事中,瞧点热闸,散散心,学习些临场的经验!
于是,就这样华倩情有兰州留了下来!
至于那苏氏一家,怎么会来到兰州呢?
原来自从胭脂山巅,苏治泉一家,受了无形的挫折与打击之后,本待回归陇西牧场!
那知第三天,便收到了华苍元,要铁骑队速速回归嘱州的飞鸽传书!
这飞鸽本是飞往陇西牧场去的,那知半途上,错过了早宿晚行的一队主力,却无巧不巧的,遇上了随著苏治泉同往陇西的四位单骑!
他等途中发现飞鸽,用暗哨唤它下来,取下鸽脚上缚著的书信,除发现主人之命外,同时在一齐的,尚右一张邀请陇西一掌苏治泉,去共议西倾藏宝之争的柬帖!
苏治泉称尊塞外,已数十年,但终日在牧场上驯马管牛,已磨去了不少火气!
但是在胭脂山一夜之间,父女同受他人之气,却无由出得,如今见柬上写著,西倾山出现了秘笈奇果,不由得一齐怦然心动!
因之,他们四人,略一商量,立即妥让,调转马头,直下兰州!
昨夜他们四人初抵兰州,投宿客栈,还未去拜访华苍元。今晨出来用饭,准备著饭后再往。
孰料阴差阳错,竟在这兰州第一家楼上,遇见了罗天赐一行三人!且还与韩茜茜发生争执,订下了半日之约!
苏治泉不是傻子,他们早都见识过罗天赐的武学,深不可测。韩茜茜虽是个黄毛丫头,但她既然出手那么俐落,连打了苏巧燕四记耳光,最起码轻功一项,已必在苏巧燕之上!
这估计,还算是最低下的。因为他四人虽听清罗、韩与败事老人三个,昨夜将雄风王梅惊走,但在他们想来,多半是罗天赐,显露几手深奥莫测的功力所致!
虽然罗天赐被苏巧燕拿话扣住,答应过并不出手,但败事老人的怪癖,与对于韩茜茜的亲热神态,则难保若是韩茜茜不敌之时,不得不出手援助于她!
因此,苏治泉四人出得店门,立即往弧形剑客孔仪的住宅赶去!
但不巧得很,弧形剑客孔仪与秦州一君华苍元,均因事出了远门,要三四天才能回来,宅中总管兰州犀向大可,亦不在家,只有二总管毒蛇欧罗巴,总揽一切接待事宜!
陇西一掌苏治泉,在陇西虽然称得上三霸之一,但到了此地,却由放人生地疏,叫不响字号。
所幸总管欧罗巴尚知道他乃是秦州一君的亲戚,故而一通姓名,顿时将他们安置在一所偏园之中,著人进去,通知内宅的华倩倩!
华倩倩早从昨晚归队的四名铁骑队的口中,晓得他们要来,闻报并未待慢,立即过来探望。
苏巧燕粉颊上红肿未消,指痕宛然。华倩倩一见大惊,急问缘故,才晓得原来是心上的情郎,也已到了!
只是,表面上她装得异常平静,闻听苏巧燕与那姓韩的女子有约,便自告奋勇的表示,要跟著去替表姐掠阵!
苏治泉正为此事而来,见状除预先道劳外,还将罗天赐的武功,以及出名怪癖的败事老人同行的事实,说了出来!
不料华倩倩不但不以为意,暗中却竟怦然心动!因为那败事老人,往年曾到过她华家堡,做过几次客人,华倩倩那时天真活泼,和这位专爱捣儿的败事老人,甚合得来!
如今,虽说来事隔多年,提起来记忆犹新,想那败事老人定然也不会忘记!
故此见了面只一说明,不但败事老人不会出手,更足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和和气气的,将他们请到此地!
这不但是目前须要中原武林人物的统一合作,共图西倾之事,更重要的,在她芳心深处,是渴望能与罗天赐多见几面。
对罗天赐,在目前她是完完全全,没有占为己有的希望!但能够稍作小聚,略慰心中相思,却也是求之不得的佳事。
只是,华倩倩并不表示出来,她只是暗暗的盘算著,见了面应该如何如何!
如今,她们终于来到了相约比武的地点,苏治泉领头直入内圈广场,到没有什么人理会,但华倩倩与苏巧燕双双入场上却有不少人物,远远的抱拳招呼!
华倩倩螓首微仰,大大的眼睛里,闪著漆黑的亮光,她扫视四周,目光一触到熟人的招呼,虽未敛拰,但那鲜红的樱唇,却即微微在粉搓玉雕略呈圆形的脸孔上,绽放出一丝和蔼可爱的笑意,征微颔头,算是回礼!
她这付端庄雍容,仪态万方的娇姿,是那么高雅,那么自然,毫不做作,也不牵强,凡是在场的众家武林豪客,无论与她识与不识,都不由打心底升起一股油然的倾慕。像是面对的是一个圣洁的女神,丝毫不敢存著私欲的犯渎!
一旁的苏治泉,看见这付情景,除暗赞这位侄女,是虎门之后外,同时也暗喜,既然这么多人,对华倩倩行礼招呼,则到了紧急的时候,只要是华倩倩振臂一呼,就不愁无有臂助!
但,站在华倩倩下首的主角苏氏巧燕,却与她爹的想法不同,因为华倩倩如此一来,不但在容貌上使令她相形之下,黯然失色,便是在那应付场面的仪态上,也令她觉得自惭弗如也!
她有点嫉恨身畔的华倩倩,是她夺去了原该属之于她的光采!
她想,如果没有华倩倩,凭著自己的姿容!亦足令在场的武林豪客们赞赏与倾慕的!
她因之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衫,也想抬起头来,与华倩倩一争长短!
但,颊上的红肿未消,微痛的刺激,使她惊觉,如今自己粉颊上,还留著可恨的掌印啊!
这使她痛心!使她不愿抬头!使她更恨,那在她粉颊上留下掌印的韩茜茜,她因之暗地发狠,等一会非用地煞神功,以牙还牙,在韩茜茜玉雪也似的粉颊上,印上两块永远消磨不掉的伤痕不可!
蓦地!人丛中响起了嗡嗡的议论之声!
接著疾风肃然,由苏巧燕身前掠过!她忍不住抬起头来,却见是一顿丈余的梅花巨鹿,临驰当场,倏然而止,鹿背上站著位紫裳如云的绝艳仙子,正是那可恶可恨的韩茜茜!
她凝立如山,在巨鹿倏忽停顿时,除了衣袂翩翩倒飞,映日生辉,如同是舒云乍绻外,那婀娜的娇躯,与纤纤的细腰,竟煞丝毫不见幌动!
在场的群豪,都是识货的行家,瞥见韩茜茜表演这一手“岳峙渊停”的绝世身法,火候老到,姿态曼妙,顿时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
韩茜茜闻得彩声,霍地绽颜而笑,转睛四扫,只瞧得四遭的人,顿时一个个如沐于春风艳阳之下,周身舒畅无比!
于是,紧接著又是一声大彩!响彻霄汉。
彩声中,韩茜茜人如飞燕掠波,一泻落地,点尘不起,幌眼间已临广场中央,玉臂插腰,纤手轻抬,莺声呖呖的道:“喂!苏女侠,韩茜茜在此候驾,敬请指教!”
这态度,在众人眼里,娇多于傲,活像是一个天真活泼的紫衣仙子。但是在苏巧燕的眼里,却是傲气冲天,嗤嗤迫人!
因之,她只恨得银牙暗咬,怒火勃发,幌肩一掠,抢入场中,距韩茜茜五尺立定,双眼圆睁,直瞪著韩茜茜,煞气腾腾,满面狞厉之色。
双臂一齐提到胸前,猛揉猛搓,运集功力,两瓣红唇,扭曲紧闭,一声不吭,真似是疯妇恶鬼,欲待择肥而啖一般!
但反观那面韩茜茜,樱唇含笑,神态悠闲,毫无一丝火气紧张,好像是没事人,对苏巧燕一番做作,根本不曾放在眼中!
旁观者见状,连华倩倩包括在内,都暗暗替她担心。皆因,看两人两付截然不同的模样,一个厉色蓄式,一个悠闲游散,若万一苏巧燕暴起出手,韩茜茜岂不措手不及!
其实,他们是看戏的掉泪替古人担忧,那韩茜茜今晨在酒楼之上,已然顿教过苏巧燕暴起发难,欲御无及的滋味,任凭她再天真十倍,前车之鉴,还能不学点乖?
何况,罗天赐熟知地煞神功,与地煞掌法的威力,他明知韩茜茜经验不足,胸无城府,又岂能不事先加以指导?
说时迟,那时也不过半盏茶时,韩茜茜见苏巧燕鼓腮搓掌,状如怒蛙,不由得十分好笑道:“喂!苏女侠你不言不语,不动不打,只吹大气,干什么啊?”
四周众人,到有三面,看得清苏巧燕的表情,故此一闻此言,不由暴发一阵哄笑,有的还高声叫好,表示与韩茜茜抱有同感!
苏治泉等人听在耳中,都直觉得心上如有针芒,面上发红,脖子发涨,尤其是身为严父的苏治泉,不由暗暗怪责,这平日视如珍宝的闺女,不该一上场,话也不答,便自运功提气!
华倩倩自从韩茜茜场中现身,除惊于她的艳丽与轻巧身法,盼顾了她一眼而外,其后一直用眼睛搜找罗天赐与败事老人的身影!
那知她看了一匝,不但未见罗天赐英俊潇洒的人影,更是那古怪捣蛋的败事老人,也似未来此地!
她芳心大感失望,忍不住黯然的低垂螓首,思索考虑,这两个与韩茜茜具有密切关系的人所以不来的理由!
难道说韩茜茜武功果然了得,足以能挡得了苏氏父子、女婿四人的合击围攻?
即使如此,他们俩也不能不来,以防万一,助阵助威啊!
华倩倩自忖这理由不能成立,因为凭著败事老人,那一付爱管闲事,喜欢捣蛋的脾气,决不肯放过这宗有热闹好瞧的机会!
难道另外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将罗天赐、败事老人,双双纠缠住,使他们分身无暇?
她想,但又觉得不对,因为若是如此,对力的武功必然甚高,则韩茜茜岂能如此,毫无牵挂的,好整以暇的,静等著苏巧燕凝神运功,发招比斗呢?
其实,这些个念头猜想,都对也都不对,败事老人、罗天赐、韩茜茜三人,本来是打算结伴而行,共来赴约的。但是半路上,败事老人看见这么多人,纷纷赶来观战,又看见韩茜茜一付跃然欲动,兴致匆匆的模样,不由得心生一计,想使他这干女儿,一举成名!
因此,他三人暂不登山,先到那设帐之处,由败事老人,如此这般的授以机宜,随即著令韩茜茜骑著她那匹人间罕见的梅花大鹿,当先临场!
罗天赐在早先以然将地煞神功的威力,与趋避破解之法,传授于她,故此十分放心!
他与败事老人,等韩茜茜骑鹿走后,也即随后跟进。
但二人悄悄混进人丛,往场中一瞧,罗天赐第一个便瞧见了华倩倩!
华倩倩与他虽只有半夕倾谈,但她那动人的姿容,端庄的仪态,以及含情脉脉的澄澈秋波,均在罗天赐心中种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意外的瞥见了她,罗天赐不由“啊”出了声!
败事老人与华倩倩幼时,曾作过一个短时期的玩伴,如今华倩倩虽已长成了婷婷玉立的窈窕少女,面目仍然是依稀可辨,不过一时之间,却记不起!
但是,败事老人古怪精灵,瞥见罗天赐突煞望著那少女,面呈惊喜之色,心中一动,晓得罗天赐必然与她相识。
他一方面暗暗佩服罗天赐当真是神通广大的调情圣手,这边荒之地,几个出众的美女,都似与他有些交情。另一方面,却也暗暗不满,罗天赐用情不专!
他抑不住的好奇,悄声询问罗天赐:“那站在苏治泉身旁的漂亮妞儿是谁?”
罗天赐没来由突的,霍然觉得一阵心跳面红,迟疑了片刻,方才回答:“她是秦州华家堡秦州一君之女,华倩倩。”
败事老人闻听此言,方始恍然大悟,他望见华倩倩忽然放眼四瞧,若似寻人的模样,顿时叫声:“不好”,立即拉著罗天赐,从人丛之中,退了开去!
此既是华倩倩所以看不看他们的理由。但罗天赐被败事老人拉出场外,却是搞不清,他所以大叫:“不好!”的理由!
他正待询问,场中已然因韩茜茜一句俏皮话,嚣起一阵大笑!
败事老人生性好奇,一听这哄笑之声,忍不住一头又攒回人丛中去!
罗天赐随后跟进,方到巨石边沿,便见那苏巧燕,突然两掌一翻,上步欺身,眨眼间滑近韩茜茜身前,“双煞亮印”,疾如迅雷闪电,夹带著两股炙热无比的劲风,往韩茜茜白雪晶莹的两颊印去!
四周众人,笑声未落,蓦的瞥见苏巧燕,一声不响,暴起发难,使用出这般狠毒快捷的功力掌势,不由得笑声倾煞,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惊呼婉惜的叹息!
那知,惊呼之声未息,苏巧燕一双赤红的血掌,堪堪要印到韩茜茜双颊之上,突然间,韩茜茜发出一串,响似银铃骤振的娇笑。香肩幌处,那婷婷玉立的娇躯,倏忽如随风柳蕠,飘飘后移,眨眼之间,便已脱出了苏巧燕双掌威力圈外!
她也作怪,俏丽的站定在五尺之外,且不回攻,却开口娇呼道:“哎啊!你怎么说打就打,也不招呼一声,这算那门子的规矩啊!……”
说著,纤纤素手轻轻拍著心口,看那意思,像是在说:“可把我吓了一跳!”
苏巧燕闻言又羞又恨又悔,她暗暗怨恨自己,不该轻敌大意,让这女贱人逃出手去!
均因,苏巧燕适才提聚了十成功力,猝起发难,只因她用心太毒,料敌太轻,以为凭自己快捷无伦,出其不意的手法,韩茜茜绝难逃脱!
因之她并不急于要她性命,故而将地煞神功的炙热劲风,束于两掌掌心,意图猝然出手,将韩茜茜的双颊,炙成焦烂,看她还有没有脸,在众人之前,卖弄风骚,傲气凌人!
那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将那地煞神功的热力,束而未放,带起的掌风虽热,却不伤人,故此,韩茜茜不但能在那一线之危下,安然脱身,逸出圈外!更且发话俏皮,讽刺于她!
这如何能不令苏巧燕既羞且恨,暗中自怨自艾呢?
不过,她此际已然拉下了脸来,倒不在乎别人的嘻笑。
故而,一击不中,不待韩茜茜把话说完,顿时尖声喝骂:“贱丫颤,看你猖狂作态到几时?”
骂声中,和身而扑,抢掠欺近韩茜茜身畔,双臂合处,施开地煞掌法,立即迅捷无伦的,撤出去一片炙热如山掌影,将韩茜茜困在其中!
韩茜茜表面上轻松无比,实则暗中却也运起了师傅的“寒梅玄玉罡气神功”,将周身的要穴,一一护住!
这“寒梅玄玉罡气神功”,乃是道家的正宗精妙玄奇的绝学,若得练成,确也是无坚不摧,无柔不克的绝世妙学!
这一点还不足奇,最奇的,因为练此功时,须在绝险之处,藉著天地极寒精英之气,充裕练功者先天后天的真元真力,故此,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身阴寒,非待功达九成,火候充足之际,不能化去!
韩茜茜如今功力尚浅,顶多也不过将那“寒梅玄玉罡气神功”,练达七成,故此,其力虽尚不足制刚克柔,但就因为此,却正好成了苏巧燕的对头克星!
因之,她运起罡气神功,护住了周身之后,在苏巧燕掌影缤纷中,施展出超群的轻功,虽未出掌回击,却并不觉得身上,有什么热不可挡的不适感觉!
起初,她自己觉得奇怪,细心一想,不由得雀跃三尺,喜出望外。
故而,并不按罗天赐所嘱方法,立即破解苏巧燕的掌法,却连环施出罗天赐,晨间方才教给她的,二式“鬼影百变”的轻功绝技;“鬼影瞳幢”、“倏忽如逝”。在苏巧燕身前身后,身在身右,来回翲掠腾跳,不时发出一阵阵,直似银铃一般的轻脆笑声!
在她是正在打得有趣,但在苏巧燕却是失意无此!
皆因苏巧燕自以为家传的绝艺,无可匹敌,只要是被她罩在炙热的掌风之下,便是著不了掌,时候一长,也必得被热气熏多得头晕目眩,汗落如雨,终致真力虚脱,晕倒地上不可!
那知,如今她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运起了十成功力,将一套地煞掌法,施得是风雨难透,无懈可击!
却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力不仅未如预料,气喘如牛,汗如雨下,甚且连手都用不著回?光凭著一身怪异的轻巧,在自己掌影中,幻起幢幢人影,也不知那个是实,那个是虚,倒搞得自己,有点儿头晕转向了!
这还不算,最可恨,韩茜茜竟还似犹有余力,那一串连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直如同万把钢针,不停的刺著苏巧燕,狠毒的芳心!
逗得她,恨不得一掌把对方劈成肉泥,恨不得活捉住对方,割舌削鼻凌迟处死,看看她到底还笑不笑!
四周的群雄,多数人对场中双方,都无什么成见,但自从看到苏巧燕狠毒的表情,无耻的手段之后,却不由对韩茜茜加深了好感,转厌这苏巧燕毒辣无耻,不配为江湖侠义的门徒后人!
因此,他们都希望韩茜茜得到胜利,都盼著苏巧燕能够得著点教训,免得她太过目无规矩!
漠视群雄饱存在,不讲武林对敌的起手规矩!
所以,在双方战了片刻,韩茜茜表现了游刃有余,发出有趣的脆嫩娇笑之后。在他们的脸上,都不由感染到韩茜茜的愉快,也跟著展露了得意的笑意!
这种情形,落在苏治泉的眼里,真比杀了他还令他难过!
他晓得今天又要栽跟颤了,虽然他不甘心,但事实明摆在眼前,不容他不承认!
金羽、苏瀚少年气盛,一个是夫妻亲重,一个是骨肉情深,他们两目睹苏巧燕徒劳无功之势,忍不住摩拳搓掌,想上去插上一手!
然而,苏治泉却是不许,他知道众怒难犯,这一子一婿,若是与女儿联起手来,输了丢人更大,要是赢了,则更加得不到周遭众人的谅解!
因之,便是那罗天赐或是败事老人,都不出手,说不定自己爷儿四个,也可能被别人含愤出手,丢人出丑。
故而,他禁止金羽、苏瀚的轻举妄动,却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华倩倩的身上。
华倩倩却不知怎的,看著场中,一个劲不吭不问的呆呆出神!
说她是观察敌人的身法,却不见她转头灵活的眼珠!说她是关心苏巧燕的安危,则如今明明苏巧燕功力不敌,她却地无动于衷!
苏治泉十分纳闷,干“咳”了几声,不见她有何反应,又不便出言相求,没奈何,只好凝神注定当场,准备著万一女儿发生了危险,好亲身出手营救!
华倩倩果然是正在出神,她虽然目注场中,却因韩茜茜那一式“倏忽而逝”身法,勾起了她的回忆,使得她虽在这热闹的场合,但心潮翻涌中,却全是过去的老账旧事,竟而将场中火炽的战况,当作了过眼姻云!
另一边,隐身人丛之中的罗天赐、败事老人,却是十分的惊奇!
尤其是罗天赐,深知地煞神功,奇热难耐,怎么也想不透,韩茜茜以何御之?
不过,他们俩见到韩茜茜如此身手,竟将罗天赐新教的两式身法,使用得恁巧恁熟,都不由十分欣慰!
败事老人,心中实在得意,他蹩了半天,再也忍耐不住,蓦地敞开喉咙,大声的喝起彩来!
他这里形声一出,众人起始一惊,但旋即随声附和,形声因而雷动,连韩茜茜那头巨鹿驹儿,也跟著引颈嘶鸣,为它的主人助威!
华倩倩被形声惊醒,转扭瞧著,败事老人想藏,却未藏开,四目一对,没奈何,只好对著华倩倩露齿而笑,扮了个鬼脸!
华倩倩见状不由一怔,直觉得这老人面目好熟,转瞬一想,恍然大悟,芳心一跳,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她樱唇已张,幸好及时惊觉,把声音咽了回去!
但,虽然她忍住惊喜之音,却怎的也忍不住心中的盼望,因之莲脚轻移,便即直向败事老人走去!
败事老人见状,忙扭头向身边的罗天赐一挤右眼,道:“糟糕!这丫头认出是我,找上来啦!娃儿你快上去,先替我挡上一阵!”
罗天赐并不知他与华倩倩原为素识,闻言十分诧异,正想询问,却不料败事老人竟不容他张口,一把拉住他,往前一推,前面登时有二三人,被他撞开!
罗天赐赶紧抱拳道歉,那几人本待喝骂,回头一见是他,顿时乖乖的收下歉意,让开一旁!
华倩倩来找败事老人的目的,多半是想见罗天赐,但突然见他从人群之后,一撞而出,不由得猛然怔住!
她停步不前,一双漆黑的大眼,却突然频添了万缕柔情!
她默默的盯住罗天赐,刹时间,似乎是天地万物,时间流水,都在这瞬息之间,一齐停住!
罗天赐一瞥她此等神态,不禁亦是一怔,但目光一触那柔情似水的眼波,却不由打心底升起了一阵熟悉而且温馨的感觉!
刹那间,面前的似乎是远在天边的张茜倩,又似乎变做了场中的韩茜茜,到最后方始变成了真正的华倩倩!
因此之故,他们两个人,在距离不足二丈之处,凝立住了,而他俩的目光,却也纠结在一起。而在那四目之间,似乎连起了二条无形的细线!
幸亏这光景只有片刻,因为,他们齐齐被败事老人的暴喝惊醒。
他俩一齐吃了一惊,一齐垂下了眼皮,一齐暗责自己的失态!
华倩倩暗想:“啊!我怎能这般失魂落磈的呢?这若是落在别人的眼里,岂不成了笑柄?他,月余相别,风采依旧,只不过略较从前,稍显消瘦!这,大约是新婚燕尔的关系吧!………”
她想到“新婚燕尔”一句,不由暗“啐”自己,粉颊更红,只是,她镇定的功夫,超人一等,略一定神,顿时将心头乱絮抛开,抬起螓头,翩然的继续走近,对罗天赐敛拰一礼,微微笑道“罗兄别来无恙……啊!适才是败事老人吗?他,他叫什么啊?”
“罗兄”二字出口,她自觉太过亲热,赶紧改口岔了开去。
但那二字,早已传入了罗天赐的耳中,他如今与这位倩倩,相距二尺,听见她软语问讯,檀口吐香,心神不由得微起波荡,却被他连忙镇住,拱手回礼,道:“华姑娘好,那位确是败事老人,姑娘你识得他吗?适才他,他………”
他,他了两声,却因自己也未听清,败事老人适才说什么,而接不上来!
华倩倩嫣然一笑,真觉得个郎雄姿英发,吐语温文,芳心不自禁怦然作跳!想开口岔开自己的问话,却怎的一时地想不起别的题目来!
幸好此际,场中突起变化,那本来只避不攻的韩茜茜,突然脆声发话,二人赶紧去听,只听韩茜茜脆叱一声,道:“苏女侠小心,茜茜要出手啦!”
华倩倩乘机转个方向,与罗天赐并肩而立,面对当场,目光闪处,只见韩茜茜,身形一闪,纵横交错的人影,霍的敛而为一!
场中苏巧燕本被她幻起的无数人影,搞得叠头转向,空自怒火交加,发掌如雨,只累得自己气粗力衰,却不能奈何对方!
此际,一瞥她人影忽敛,以为是有机可乘,顿时提足余力,复以双煞亮印之势,发出两团炙热劲风,向韩茜茜胸腹击去!
韩茜茜得了败事老人大叫支使,叫她“速战速决”,只当是场外发生下事故,见状正合心意。
身形一停,凝立不动,双掌也是一翻,运起逸以待劳,蓄备已久的“寒梅玄玉罡气”,猛推而出,向苏巧燕击出的掌式迎去!
刹时间,只见她二人五尺之间,疾卷起二冷二热,四团劲风,夹起地上的碎石细沙,往里疾合!
但闻得,“砰,砰”两声暴响,响如迅雷骤发,只见那苏巧燕,面色一变,“蹬蹬蹬”运返五步,“砰”的一响,一屁股跌坐地上,五官一挤,“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惨碧的鲜血!
场边群雄,暴声高喝;为韩茜茜这仅出的一招喝彩!
苏治泉父子婿三人,以及华倩倩,却不由均皆大吃一惊!
前面的三人,同时掠起,苏治泉疾扑到苏巧燕的身边,俯身为她察看伤势,金羽、苏瀚,双方不约而同,抢在苏巧燕的身前,流目瞪著韩茜茜,亮掌蓄势,准备著随时进攻!
韩茜茜一掌震伤了苏巧燕,见她口吐鲜血,面目惨白,不禁吓了一跳。她一时怔在当地,望著苏巧燕,打心底泛上了一股同情与后悔!
若不是苏治泉三人,出来得快,她非要上前去道歉不可!
华倩倩吃了一惊,迅速的眼了罗天赐一眼,莲脚轻移,身形已疾然掠到了苏治泉的身边!
罗天赐注意到金羽、苏瀚,虎视眈眈,韩茜茜满面悔意,生怕金苏二人,乘机暴起伤了韩茜茜。
故而,华倩倩方一起步,他也即跃落在韩茜茜的身边。
韩茜茜一见罗天赐,如同迷途的幼童,乍见亲人,竟而不管不顾周围有多少观众,玉臂一舒,抱住了罗天赐的左肩,埋首在他的肩头上,颐声儿低言:“大哥哥,好怕人,我,我……”
罗天赐被她如此一来,顿时像掉在染缸里,开了一头一脸的红!他赶紧轻推韩茜茜,疾急劝声道:“茜妹妹,快别这样,人家都笑你哪!……”
韩茜茜抬起头来,果然碰见不少对饱含笑意的目光,不由觉得奇怪,又觉得害羞!只得放手退开一步,垂手玩弄著衣袂,询间原故!
“他们笑我怎的?……”
一语未完,眼皮抬处却见苏治泉舒臂孢起,紧闭著双眼的苏巧燕,叹了一声,狠狠的望著这面!
韩茜茜抬起头来,正又碰上那一双饱含怨毒的眸子,不由得心头一跳,却听苏治泉,厉声道:“韩女侠功力深绝,小女自不量力,受此重伤,乃是咎由自取,但她若憢幸不死,有朝一日,总得再向韩女侠请领教益……”
韩茜茜不大懂,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其他的人,却是老江湖,自然晓得,苏治泉乃是表明,日后必令其女,洗雪今日落败受伤之耻的意思!
苏治泉瞥见韩茜茜并不答腔,自觉得更加不是意思,狠狠的一跺脚,却听一边的华倩倩道:“姨父你老将表姐交给我吧!……”
苏治泉转头将目光落在华倩倩的脸上,沉默半晌,方才道:“贤侄女盛意,老夫心领。老夫无能,不堪翼护小辈的安全,衷心致惭,同时也实在无脸,再呆在秦州。故此请侄女不必劳神,即请上达华兄,说老夫已回转陇西去了……”
华倩倩闻听此言,已知他对于自己,已然产生了不满?只是原因何在?一时尚想不出来,因之也无法回答苏治泉这一番满怀怨恨的话!
苏治泉见她也不答腔,心中更气,但仍然强忍在肚子里,话题一转,又道:“贤侄女回去之后,若见著老夫不成材的儿子苏陇,也请代老夫传一句话,就说老夫有事找他,令他速返陇西一行!”
说罢,也不得华倩倩的答覆,更不望罗天赐一眼,猛一跺足喝一声:“走”!顿即展开却步,向场外疾驰而去!
此际,四周看热闹的,见已事完,便即纷纷的循路下山,苏治泉因自己一行人,乃是败军之将,无颜与别人走在一起,顿时也不管是路不是路,抱著晕迷的巧燕,向后出无人之处掠去!
金羽、苏瀚,两人的脚程本不及他,再加二人,屡次遭遇到直接间接的打击挫折,都有点心灰意冷,垂头丧气。因此,一个不留神,不一会便与苏治泉疾驰如飞的身影失去了连系!
臬兰山后,显然是人迹罕至,故而愈走愈是荒凉,不但无径无路,甚且茂草渐深,林木渐密,连连绵绵的,一入其中,三转二弯,竟而迷了方向!
前面苏治泉,起初是气愤填胸,不曾留意,以致一口气穿林而入,转了半晌,出不得林,才想起后面的一子一婿来!
他停下疾驰的脚步,打量四周,只见处身之地,乃是一座密密麻麻的大林子里!
林中树木均不曾经过开伐,最细的亦有合围之粗。地上落叶堆积,又厚又软,只有表面上一层,新近落上的,尚存轻脆,踏上只用力稍重,既有碎裂的脆声发出!
他看看怀中爱女,面目苍白,呼吸微弱,唇角上尚还残留有丝丝鲜血!心头一阵惨然,忍不住滚掉下两行泪来。
只是苏治泉晓得,光哭是不中用的,故而强自镇定住悲戚心神,收束住紊乱的心思,稍一凝思,便决定先在此运功为苏巧燕推治伤势,等候苏瀚、金羽一阵,待会齐之后,再决定下一步骤。
他缓缓放下苏巧燕,先扶著她盘膝坐好,正待也坐在她的身后,突听得“刷”的一声微响,落在前面,猛一抬头,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就在这一声轻响下,不知从何地突然出现了一位身著玄色劲装,背插宝剑,面目姣好的女子!
这女子来得其突,尚且不说,最怪的一脸傲气,睨视著他,双手插腰,一付不屑的神色,令人见而生厌,见而生戒!
苏治泉双掌一错,盘却绕到苏巧燕的身前,,苏巧燕失去依凭,支坐不住,,“吱噎”连响,仰倒在枯叶上,发出一片裂叶的脆响!
但是苏治泉顾不得去扶,他一边暗中运功戒备,一边厉声喝问道:“姑娘悄然追踪老夫父女,意欲何为?”
那女子见状,唇角一撇,忽然洪声大笑,声似壮男,中气极是充沛,入耳便令人觉得,这人功力不凡,不敢忽视!
苏治泉闻声心中一动,却见那女子,笑声忽收,面如寒冰,双目霍射出迫人光辉,逼视在苏治泉的脸上,洪声道:“苏老头你何必自抬身价,凭你这块材料,我雄凤王梅若想动你,不过是人强指闲事,何必亲显法像?……”
苏治泉一闻对他的称呼与轻视,不由得怒火中烧,但听到那雄凤王梅四字,却不由全身一震,惧意暴升,故此,空自有满腔怒焰,却也不敢随便发出!
但,雄凤王梅一句说完,苏治泉了解其言中之意后,忽的胆子壮了不少,竟故意让怒火显于面上,哼声道:“姑娘原来是雄凤王梅,但老夫素来不犯你家规矩,姑娘现身于此,意欲何为?”
雄风王梅窥知他色厉内荏,但因别有用心,并不点破,却也以牙还牙,冷“哼”了一声,道:“你那丫头,滴与梅花仙姑贼婆婆之徒对敌,被那姓韩的妞儿,用“寒梅玄玉罡气”,震成重伤,眼看心脉将断,我雄凤玉梅因觉得你这丫头,与我的脾气相近,动了怜才之心,有心救她一命,却不想你这老儿,自命不凡,有眼无珠!既如此我也不必费这付精神……”
说著,转身使得走开!
苏治泉一听这话,顿时又急又恨,忙即扬声叫道:“姑娘留步!”
雄风王梅,缓缓转著身来,问道:“你留下我待怎的!”
一付生事打架的样子,逼视著苏治泉,那知苏治泉竟然毫不动气,威风尽失,却堆下一脸的苦笑,长揖及地,道:“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姑娘你千祈勿怪!费神惠予援手,则小女有生之年,老夫一家,必永感姑娘大德!”
说罢,又连连打躬不止,一付卑躬屈节的模样,只差著不曾下跪了!
雄凤王梅,秀眉轻皱,一付不耐的样子,打量著他,半响力才洪声说道:“为你那丫头医好此伤不难,但你等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苏治泉眼神一亮,连说:“好,好,只要是老夫能力所及,必为姑娘办到!……”
雄凤王梅却不理他,压低了那付特有的洪大声音,继续说道:“第一,你这丫头,对我的脾性,我将她医好之后,便得永远跟随在我的身边,不得嫁人,一世做我奴婢。”
苏治泉闻言一怔,不敢骤即回答,雄风王梅见状大怒,素手一抬,苏治泉顿觉大腿根处,突然一麻一痛,如已中了毒针,不由得大吃一惊!
雄凤王梅冷笑连连,道:“老儿你已中了我师傅的附骨毒针,虽不致死,但过了三日之后,如不按时服用解药,每日子、午,针毒发作,管教你周身筋缩骨裂,行血逆流,万箭攻心,为时一年,方能筋骨寸断而死……”
苏治泉大吃一惊,只吓得面目变色,冷汗如雨,哀声乞求,道:“并非小老儿不答应姑娘的条件,实因小女已然许配小徒,怕他们不肯……”
雄凤王梅面色稍缓,道:“这丫头方面,老儿你只管放心,我王梅亲自告诉她,谅来她必对我心悦诚服。致于你那徒儿,我懒得过问,但我不妨告诉你,他若敢稍现异色,杀了他不就完啦!”
苏治泉连声应可,却仍然汗水不止,颤声要求道:“小徒方面由小老儿负责,一切均无异议,但请姑娘为小老儿解去附骨毒针如何?”
雄凤玉梅,不应这个碴儿,又道:“第二条,从今日起,老儿你一家老幼,均应投入我恩师铁马乌爪的摩下,忠心为我恩师服务,听我的指挥,你可愿意!”
这话虽似在征询苏治泉的同意,然而在事实上,连他本身的生命,已落人雄凤王梅之手,他还有何话说!
苏治泉有点黯然,心底在惨呼苍天何其无眼,命运何其惨酷!
然而表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