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左白秋和左冰父子两人联袂而行,这时正是风起时候,迎头而来的山风刮得飞砂入面,隐隐生痛,左冰道:“这阵大风起得好生奇怪。”
左白秋道:“这山间常有如此现象,所谓风起云涌,大自然变幻只在瞬息之间。”
左冰道:“从前公孙大娘舞剑,舞到后来风云色变,那种上乘剑道当真是功夺造化了。”
他一说话,脚下忽然踩在一颗圆滑的小石子上,一个立足不稳,便向前倾,左冰只是略一晃步,落足之处正是全身重心所在,分毫不爽,立刻稳住了身形。
左白秋在旁边注视着这个小动作,虽是平常不过的一动,但他的脸上却露出无比的惊色,因为他发现左冰在这一动之间,上身平稳有若泰山,下身晃动却如行云流水,虽是这一滑足之间,即使一个普通人也绝不致摔倒,但是像左冰这样一个动作,却让左白秋大吃一惊了,这分明是轻身功夫已达最上乘的境界才有的现象。
左白秋有些不信地侧目望了左冰两眼,左冰不解地回望父亲一眼,左白秋忽然道:“冰儿,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咱们赶它一程如何?”
他一面说着,一面忽长身形,声落时人已落在数丈之外,端的是乘风驾奔不为过。
左冰方答了一声好,见父亲已飘出数丈,他连忙一晃身形,立刻追了上去,左冰方才赶到父亲的身旁,左白秋忽地又如一朵轻云一般飘了出去,身形之潇洒、迅速真到了极处。左冰单足才落,一荡又起,左白秋轻声笑道:“冰儿,爹爹跟你赛赛脚程。”
他忽地振臂而起,整个人就如飞鸟般足不点地的向前冲去,这时候,才教人看出左白秋的轻功真本事,为什么被唤作“鬼影子”三个字来。
左冰心中赞叹,脚下猛可加劲,暗暗忖道:“再叫我练一百年也练不到这份神功。”
但是他不自觉间身形也是愈来愈快,两人霎时之间像是化成了两道黑线,滚滚而前。左白秋忽地一跃而起,就如一颗弹丸一般直冲而上,然后三个小盘旋,潇潇洒洒地落在地上,正好左冰也赶到了他的身旁。左白秋呵呵笑道:“好,好,冰儿竟然进步到这个境地了。”
左冰吐出一口气道:“爹爹好快的身形,我是再练多久也赶不上。”
左白秋笑道:“我在你这年齿时,未必有这等身手哩。”
左冰正要说话,忽然之间,左白秋指着前面,低声对左冰道:“注意些,有人来了。”
左冰向前望去,只见前路婉蜒盘绕,不见半个人影,左白秋道:“咱们放慢脚程吧!”
两人缓缓向前行去,倒像是游山玩水一般,过了不久,弯道转处,果然一人匆匆行来。
左冰暗道:“是个和尚——”
只见那人身高体痴,一袭僧袍飘扬,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僧帽,正低着头疾行过来。
左冰低声道:“这和尚脚步又轻又快,落地却又稳重无比,一定身具上乘内功。”
左白秋点了点头,忽然道:“冰儿,你瞧他的腰带——”
左冰抬目望去,只见那和尚腰围着一条血红色的腰带,那带头红得发亮,不知是什么丝料织成,左冰道:“您说那红腰带——”左白秋道:“不,你瞧那腰带上可绣了什么花样么?”
左冰极目望去,只见那腰带上果然隐隐绣了些字,他低声道:“好像是……宝刹什么的……”
这时那和尚已走到两人身边,斜着眼打量了两人一眼,擦肩而过。
左冰只闻到一股强烈的酒味发自那和尚身上,他皱了皱眉,低声道:“好大的酒味。”
左白秋道:“这个和尚莫非是从少林寺下来的?”
左冰道:“何以见得?”
左白秋道:“你瞧见他胸前挂的佛珠玛?前面三颗全是青色的。”
左冰道:“那也未必一定是少林的。”左白秋点了点头,左冰忽然道:“不会的,少林寺的和尚怎会满身酒味?”
左白秋沉吟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两人走了一程,左白秋停下身来,正要说什么话,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道:“前面两位施主请留步……”
左白秋和左冰停下身来,回头向后望去,只见那个和尚大踏步又赶了回来。
那和尚跑到两人面前,道:“两位一路来,可曾见一个头发全白的矮老头?”
左白秋道:“不曾看见。”那和尚又问道:“当真不曾看见?”
左冰气道:“咱们骗你一个出家人作什?”
那和尚嘻嘻笑道:“起不起,对不起,是贫僧多喝了几杯。”“合个十便又匆匆往回走去了,左白秋望了望他的背影,缓缓道:“这和尚绝不是少林寺的——”
左冰点了点头,左白秋继续道:“但为什么他戴着少林寺的念珠?”
左白秋皱着眉想了一想,忽然道:“莫非少林寺出了什么事情?”
左冰道:“咱们去少林寺一趟便知道了——反正少林寺就在这里,顺路得很。”
左白秋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
两人继续前行,走到转弯之处,从左面一条上山之路走了进去,抬头看处,路边一尊石佛,佛手扶在一块石碑上,那碑上刻着“极乐世界”四个大字。
转过路角,那嵩山名寺已然在望,左白秋和左冰微微减慢身形,只见林木森然,高处薄雾绕浮,并没有什么异样情景。
两人走到山麓,开始沿着山道上行,大约走了半盏茶时分,左白秋面上神色凝重说道:“冰儿,看来的确有些不对了?”
左冰点了点头道:“少林古寺平日进客香烟不绝,漫山都是行脚僧,今日山区之中却是一片宁静……”
左白秋嗯了一声道:“由引可见,少林众代弟子全已集合,来敌竟然如此强大,真不知是何方人物,左冰,我们得赶快一步——”
他身形陡然加速,左冰急忙吸满了真气,紧紧跟着父亲的身形。
这两人轻身功力施展出来,委实好比流水行云,快速之间轻灵不失,霎时之间已绕过重叠山道,一路之上静寂无声,果真不见一个僧人。
再行一段路,忽然只听一声重重叠叠的声浪直传而来,竟然是梵唱之音。
左白秋不由呆了一呆,他停下足步来,这时那声浪又高了起来,像是出自上百人的口中。
左冰道:“他们正在大寺之中。”
两人这时满怀疑虑,再上了一层,那少林大殿屋宇已然在望,忽然之间,那众声梵唱之中透出一声重重的佛号,登时唱声戛然而止!
左白秋身形一起,足足拔起三丈之高,在半空中一弓身形,好比离弦之箭,已经掠至大殿门口。
他急目一扫,只见那宝殿大厅之中,左右列站着排排僧人,中间一圈空地站着三个人。
这时左冰也跟了上来,左白秋心中一震,只见那三个人居左一个一身黑衣黑袍,背对自己而立,那背影似乎有点熟悉。
这时两人来到大殿门前,竟没有一个僧人移动身躯,左白秋顿了一顿,沉声说道:“山野老人瞻景大佛,僧人肯赐引么?”
他内力深厚,声调虽然平平而发,却隐隐传入大殿之中,那三个人仍是背身而立,到是两边的僧人有几个忍不住回过头来。
突然一个沉重的声音道:“施主请进吧”
左白秋循声一望,这才发觉原来三人背向而立,正好挡住了自己的视线,那三人身前约五步之处,一个僧人盘膝而坐,这话声便是他所发出。
左白秋一向极少走动江湖,是以不必显露身份,别人多是不识,他一步缓缓跨入庙殿,突然那盘膝而坐的僧人缓缓站直身来,仰天一笑道:“老僧等候好久了!”
左白秋呆了一呆,他与那老僧素未见面,那老僧此言何意?
他心中一转,口中不知如何接口,这时那老僧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之间,那老僧大吼道:“杨陆帮主,你——你快出手!”
这杨陆两字一出,霎时那黑衣人身形好比闪电般旋转过来,那身旁两人也不由自主侧背身形。
左白秋只见那黑衣人原来面上也罩着一层黑布,说不出有多么阴森恶毒,右面两个人则是面生,都是中年模样。
左白秋和那三人朝了一面,那黑衣人似乎立刻一震,想是看见并非真正杨陆,但就在这一霎时,一件令人永远难以想像的事陡然发生,那个老僧身形猛地向前一躬,双手闪电般一起,对着三步之外正在转首回身的人,平击而出。
这一式快捷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左白秋面对着老僧,可是还来不及改变脸上的神色,那老僧两手如电般已击在右方两人背心之上。
陡然之间,一声锐响,那两人的被掌风击得,竟然打了两个转,一齐倒在地上!左白秋忍不住大吼一声:“金刚掌!”
那黑衣人身形好快,他身边两人中暗算受制,他却头也不回,身形一转,已平平移向左方三尺之外!同时间里,大厅之中响起如雷般的惊呼:“方丈……”
左白秋几乎震惊得呆了,这个老僧,原来他就是少林古寺主持,少林一派掌门,这种佛门高僧,武林名人,竟然当着百十弟子,陡然亲身动手,暗箭伤人!
方才他出手如电,少林千古名传的内家第一至刚神力“金刚掌”在少林方丈手中使出,其威力可想而知,就算不是暗算,当今天下能硬接一掌的人也寥寥无几,那黑衣人身法灵敏快,否则那方丈双掌合击,内家真力范围起码也有三丈方圆,这等距离之下,不必肉掌及身,就是神力遥击之下,也得当场筋断骨折!
这一下变化太过玄奇,左白秋双目圆睁,心中一片迷乱,忽然他瞥见那老僧人微躬的身躯微微一震,面上一道红兴闪过,他心中重重一震,这一霎时那黑衣人已一个转身了过来,双目冷冷盯着那少林主持,用冰冷的声音道:“大师,这可便是少林寺的方丈了?”
那老憎却是一言不发,左手微微一扬,登时一旁嘈杂纷纷的僧人立刻静寂下来,老僧摇了摇头道:“施主,你好快的心机,好快的身法!”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我不犯人,敌先犯我,大师,既然这种手段你都施得出来,可别怨老夫手黑心毒……”
那老方丈却是冷笑一声道:“施主,老衲猜出来了!”
那黑衣人怔了怔,冷笑道:“你猜出什么来了?”
老方丈哼了一声道:“难怪难怪!难怪老衲对施主的身形始终感到眼熟,咱们是敌人啊!”
那黑衣人似乎大出意料,一时不知所措,好在他脸上罩着黑巾,看不出他面上的一切表情变化,只是他一言不发,心中不住盘算。
老方丈冷笑一声道:“施主,你来找老衲,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你这一来却帮忙老衲想通了一个十年来耿耿于心的问题。”
那黑衣人仍是一言不发,左白秋和左冰两人也是心中感到奇异万分,一时大厅中人个个侧耳倾听。
老方丈叹了一口气道:“施主,你一再不出口回言,想来是默认了!”
原来他方才也没有十成把握这黑衣人的身份,这两番试探,岂知他人城府深沉,两番动用心机,那黑衣人想是再也不料这等高僧口中所言虚虚实实,一再处于下风。
方丈老僧见他仍是一言不发,冷笑一声道:“施主,你将两个同伴带出去吧,咱们昔年故交,少林寺也不再为难你了。”
那黑衣人仍是不语,这时那倒在地上的两人之中,突然有一个人缓缓站起身来。
方丈老僧不由一怔,左白秋也是大吃一惊,左白秋这等武学大师,一见方丈金刚掌力发出,反知两人必死无活,就是铁铸铜造,也得击瘪击断,那知这其中一人竟然缓立而起,难不道他打练了金钢不坏之身?
那人缓缓直立起身子,口角边全是血渍,口中不住地喘息着,双目紧紧地瞪着那少林方丈,方丈老僧呆了一呆道:“伍施主好深的内力!”
那姓伍的口角一动,话声未出,却是张口一口鲜血喷出,身形一阵子摇荡,却仍未跌倒下去!
众僧人全是骇然不能出声,左冰忽然趋近左白秋的耳边,轻声道:“这人身上必然穿了宝甲之类。”
他这一言使左白秋疑团尽释,其实这本是一个很为简单的问题,但左白秋是武学大师,禁不住想在武学造诣方面找寻一个答案,反而想不到这一层上来。
黑衣人这时缓缓走到那姓伍的身边,暗暗说了几句,那姓伍的跄踉拖起死在地上的同伴,一步一步走出大厅门外。
少林寺中僧人上百,却是无一人擅自行动,眼见那姓伍的一步步走远了。
这时那黑衣人缓缓走到方丈身前。
左白秋目不转瞬地注视着方丈老僧,只觉他面上有极淡的红气不时闪动,心中暗自震动,一口真气已然贯注了全身。
那个黑衣人经过左白秋及左冰身前,头都不曾移动,他走到那老方丈身前,忽然开口说道:“主持方丈,老夫有一事请教。”
那方丈老僧冷然道:“施主请说。”
那黑衣人道:“咱们昔年只有一面之缘,方丈岂认出老夫?”
方丈老僧半晌不语,好一会嘘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老衲提及杨陆帮主,施主若有雷击电制,只是——老衲不曾忘记那昔年之事——”
那黑衣人默然不语,好一会才沉声道:“大师,老夫要攻你一掌。”
少林方丈面上神色一凝,缓缓直起身来,右手平平放在腹前,左手摆在宽大的僧袍之中,口中淡淡说道:“施主,老衲接下你一掌,立刻发动罗汉全阵,望施主三思而行。”
那黑衣人双目之中陡然寒芒四射,冷然说道;“你的内伤还容你再提真力么?”
方丈老僧呆了一呆,说时迟,那时快,那黑衣人已发动了攻击!只见他右掌一沉,斜斜劈了出去,那方丈老僧哼了一声,身形各后一退,黑衣人有如附骨之蛆,急随而上,内力猛吐。
他内力才吐,突然身后一声急啸,一股劲风好比刀刃破风,黑衣人头都不要回,便知自己若是内力不收回,招式走老,身后这一击立会致已于死!
他心知道身后一击乃是自己生平劲敌,内力之深,自己毫无半分把握,所以身形急转,再也顾不得攻敌,但求自保,整个身体向左方急倾而下,右手翻出,一式“倒打金钟”猛击而出,同时间里左手颤动,五指齐拂,一连击出六式,式式精绝阴恶,而且内力蓄存已到了一十二成的地步!
“呼”地一声,两股内家力道在半空一触,黑衣人只觉左手一空,对方内力强绝,自己左手招式竟然递之不出,心中不由一寒,右手的内力和对方一触,登时化内力为外家散劲,“拍”地一响,他的身形本已倾斜,这时被击得向后一坐,急问两步才稳下椿步,急看那对方,也是身形一阵震晃。
这一下变化好快,一直到两人内力吐完,各自震退后,众僧人才惊呼出口,黑衣人只见左白秋颏下白须飘飘,双目中精芒四射,心中竟不由自主生出一丝寒意。
那边的僧人立刻有人发觉方丈老僧这时竟然跌坐在蒲团之上,众人不知原委,却又不得上前相问。
那黑衣人注视着左白秋,一字一语道:“你……敢再接掌么。”
左白秋一言不发,左足激激向后跨了半步,显然的,在方才那一击之中,他已感到对方出奇的强大,自己是半分也不敢大意了。
那黑衣人猛吸一口真气,他的右手微扬,掌侧缘向外直立,左白秋望着那竖立似刀的右掌,一瞬不敢放松。
霎时之间,那黑衣人的身形不向前掠,反倒好比一支急箭猛向后急射,头都不回,左手反打而出,那部位,距离简直如似脑后生眼,一分不差,攻向跌坐在蒲团上的少林老方丈。
这黑衣人好细密的心端,这样陡然发难,一边的少林弟子,连看都没有看清,别说是上前抢救,惊呼尚未出口,那一掌已罩在老僧顶门之上不及半尺!
霎时一声锐啸,只见一团灰黑色的影子在半空掠过,那简直不像是人的影身,完全有些鬼魅,那黑衣人如此急捷的身法,竟然内力尚未吐出,左手一紧,只觉招式已尽为人所接,这一惊那黑衣人忍不住脱口惊呼,但他一身功夫委实出神入化,左手一空,右掌立刻倒劈而上,掌力再发,呜呜锐声已响,只听得拍一声,黑衣人身形一斜,定下身形来,只见左白秋面上青色森森,一口真气正急喘而出!
黑衣人呆呆地望着左白秋,四周人都忘记了惊呼,左白秋冷冷一笑,沉声道:“老夫知道你了!”
那黑衣人的双目之中光芒一闪,冰冷地道:“左白秋,原来你就是鬼影子!”
那“左白秋”三字一出,真是落地有声,若是江湖上听到了,震惊骇然兼而有之,怎料原来左白秋就是那个如秘一般的鬼影子,几十年来,南北双魏,东海二仙,鬼影子等人的名头在武林心目中早已成了神仙人物,那知那左白秋以惊天动地之名,竟兼具鬼影子的身份,四周的人吃惊得过分了,反倒没有一人出声,心弦之中个个剧烈震动不己。
怪不得他有如此骇人的快捷身形,左白秋仰天笑道:“左某老迈之年,能亲逢北魏定国先生,幸何如之!”
原来那黑衣人便是南北双魏中的北魏魏定国,南北双魏一向极少在武林涉足,一般人别说见过他们的真面了,就是知道北魏魏定国,南魏魏若归的真实姓名的也都少之又少,这一日之间。竟然有两人驾临嵩山古寺,少林僧人个个惊骇,年轻一代弟子只觉胸中热血沸腾,真是百年的盛会了。
魏定国冷笑不绝,却是一言不发,那左白秋双目斜视脚下,不了不八,他那鬼魅一般的身形,总算让少林弟子们开了一次眼界,他们不能不承认那鬼影子三个字的恰当了。
这时那双目低垂的少林方丈主持忽然缓缓睁开双目,低沉的声音说道:“魏施主,咱们的戏也该收场了。”
魏定国突然仰天大笑道:“纵使天下以老夫为敌,老夫又有何惧哉?”
他话声方落,身形缓缓转过,大踏步向殿门之外行去,少林方丈望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壮言,壮言——”
左白秋嘴角之上微微挂着一丝冷笑,直到那黑的背影转下山去。
这时那些少林弟子靠摆过来,那方丈老僧忽然一挥手,高声道:“恢复原课,无尘,你引左施主到藏经阁殿,老衲要和左施主面谈数语。”
那少林寺规格甚严,立刻众弟子各自施礼而退,没有一人多问一句。
左白秋等那众弟子都退去了,忽然开口道:“大师体内真气如何?”
那方丈大师目中神色一变,右手一挥道:“无尘,快引路——”
左白秋见他避而不答,心知必然有所原委,自是不便再说,只道:“这位是小儿左冰!”
方丈颔首道:“小施主也请去吧!”
那无尘听了左白秋无缘无故问及方丈体内真气,心中不解,但方丈已说出命令,于是缓步引着左氏父子两人向藏经阁而去。
来到藏经阁,那无尘大师安排了左氏父子的坐位、正待离开,少林老方丈忽道:“无尘,你也留下吧。”
无尘僧人应了一声,盘膝坐在左侧,那老方丈这时仰天长叹一口气道:“多谢左施主仗义助拳。”
左白秋摇了摇头道:“那里的话,左某见大师面上红气上浮,便知受了严重内伤,竟已至血脉崩溃之境,决无还手之力,那魏大先生想必也瞧出来了,他陡下毒手,老朽非得管不可。”
无尘僧人和左冰面上神色都是微变,那少林方丈叹了一口气道:“左施主心中此时必然疑虑重重吧。”
左白秋道:“方才大师与魏定国对话之中提及昔年有过一面之缘那杨陆之名,左某敢问是……”
老方丈不待他话说完,接口说道:“左施主请听老衲叙述:
贫僧和两位师弟在半年之前,为求参悟一种上乘的禅学心法,曾一齐闭关面壁,潜心苦研,大约化了四个月的时间,内力已然开始提聚。”
“但那禅学心法甚为奥秘,贫僧三人原来以为参悟已透,得以修练,岂知练至一半,真气驱之不通,只好半途而废。
“这样两三次以后,断定必是窍门不对,于是重新练过,到了十日以前,功力大有可为,但也进入紧急关头。
“施主也可想知,这时若有外魔侵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贫僧三人是敝寺辈份最高的,以下都是二三代弟子,但想少林古寺甚少传警,于是破例三人齐同封洞。
“少林寺中之务则暂由无清弟子负责,到了前日深夜,苍天的安排,少林寺竟然传警。
“那日深夜,无清弟子喘息来到洞口,贫僧两位师弟当时都已入定,贫僧心知无清弟子一向稳重,如非什么极为意外之事,绝计不会前来相扰。
“果然,那无清弟子满身汗渍,气喘如牛,说道有两个中年硬拜山门!
“那无清弟子功力深厚在第二代少林弟子中首屈一流,他日必能放一异彩,贫僧问及详情,他却吞吐不言,贫僧愈知情势急迫,但一口真气正值上下交游之境,万万不得移动。
“无清弟子说道:
‘那两个人一个年约五旬,态度甚为凶暴,弟子实在看不过眼,便出手相告,那知他内家功力之深,简直出神入化,弟子被他在三招内用内力通退十步……”
“贫僧当时真大吃了一惊,忙问道:“那中年是何人物?’无清弟子答道:
‘他自称姓伍。”
贫僧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姓伍的武林高手,这时少林寺中警钟连连,无清子弟又出去查看,贫僧虽然心焦无比,却是毫无办法。
“无清身形才走,那警钟之声骤灭,原来那两人不再向殿内闯进,无清弟子走到当前,那姓伍的中年问他道:
‘咱们此来主要目的是见方丈主持一面,其余也不必多说了。”
‘无清弟子自然告诉他:
‘方丈闭关已近半年,不能见客。”
“那姓伍的汉子执意不信,眼看又要说僵,无清弟子见他凶暴无比,心知绝不能让贫僧接见,于是斩铁断钉对他说道:
‘伍施主不必多言了,你见方丈何事务和小僧说也是一样,否则请便吧!”
“那姓伍的汉子冷笑连连,这时情形已僵,那知那姓伍的汉子冷笑声完,突然大踏步走回去了,那跟着他一起来的人也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无清弟子不清楚他们的用意,到了今日清晨,贫僧正值最为紧要关头,突然巨钟大响,一连响了一十二声,乃是少林寺召集僧人的讯号。
“那钟声才响完,突然一个人影一闪,扑向洞前,贫僧双目一张,只见无清弟子衣袍散裂,身形一落地上,立刻张口吐了一口鲜血,翻身卧在地上!
“贫僧一口气提在紫府之间,发言不得,心神却是巨震,那费尽心血方才提聚的真气,几乎一冲而散,由不得气喘连连,好一会才平定下来。
“无清弟子这时候双目微启,口中低声道:
‘——黑衣人——黑衣人——”
“说着一口气闭了过去,贫僧意识到少林大劫已然到临,这时寺内似乎已失系统,陷于混乱,贫僧叹了一口气。猛然直立起身,用一甲子功力将那口真气散入脉道百穴之中……”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左白秋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大师,你这是自陷绝境。”
少林方丈道:“天意所定,贫僧一介凡人,无力更改。”
左冰抬起头来,望见方丈面上神然肃穆,心中不由自主兴起一阵悲哀来。
方丈大师接着又道:“贫僧回首望了望两个师弟,并无异样,便缓步走向大厅。才一踏入厅门,只见迎面一尊丈余高大的山门守护神像,放在大殿正中。
“那山门守护神全身是极品青铜铸成,重量千斤之上,竟被人移至大厅之中,贫僧便知对手是罕见高手了。
“这时贫僧心中已有最坏的打算,是以心中反到平静无惊,只见那大神像左侧站着两人,照那打扮模样,便是无情所说的姓伍的汉子和他的伙伴了。
“右方一人全身黑布,自然便是那个黑衣人。
“再看四方时,只见成百少林弟子却自各人位置赶到大雄宝殿,似乎为这变化惊住了,加之失去主持为首之人,一时没有动静。
“贫僧缓步走出,众弟子不约而同齐呼起来,忽然贫僧想到一事,双目急急抬起来,只见那守门山神右手持着的翻天花戟原来是直立向天的,这时大约由于移动的关系,重重斜倒下来,变成了横胸而持!
“贫僧只觉心神一凉,胸脑之中一片清凉,忍不住喧一声佛号。
“只因贫僧突然想起,廿年前,武当的掌门道长曾来少林盘桓数日,道长甚娴紫虚神会之技,贫僧当日请问少林一脉气数如何。
“道长闭目静思,合掌而起,却是一言不发,贫僧再问道长说道:“长戟横时,少林大劫将至。”
“贫僧问道:“大劫之余如何!’道长曾道:“外援突至,道长魔消。”
“贫僧心中先定了一半,事后年久月深,此事已然忘诸脑后。
“贫僧突然看见那山门守护神手中长戟平持,这些话陡然自脑中跳出,那道长真是神术,这时贫僧已将心情完全抑平。
“那两人见众人口呼,立刻上前问道:
‘大师可便是少林方丈么?”
“贫僧这时体内真气已然散遍全身,沉声答道:
‘老僧正是,敢问施主贵姓大名。”
“那姓伍的汉子微微一笑道:
‘据闻大师闭关未出?”
“贫僧只觉心头火起,环顾四周弟子,没有一人功力深强,那罗汉大阵核心之位原来由无清担任,此时一时也不好换人,心中一转,先道:
‘那一位施主要见老僧?”
“那姓伍的汉子冷笑一声道:
‘咱们三人。”
“贫僧冷然道:
‘那一位出手伤了敝寺弟子?”
“那姓伍的汉子笑则不答。
“贫僧一步跨上前去,突然那黑衣人身形一飘,向后直退而去,刹时大厅之中惊呼大作,只因那黑衣人身形边退,右手斜推着那一尊大神,其功力之深,已深不可测了。
“贫僧心中暗忖,这人功力太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多半血洗大殿,贫僧非得以一已之力处置不可。于是贫僧故意冷笑道:“施主这是示威么?”
“那黑衣黑面人一言不发,他越是不说话,贫僧越觉他满身神秘险恶,于是说道:
‘三位施主找的是老僧,有何见教请说吧。”
说着双手一挥,那两旁的弟子全部到齐肃立。
“那姓伍的汉子道:
‘咱们找大师问一句话。”
“老僧奇道:
‘什么话请说,老僧知无不言。”
“那姓伍的汉子忽然笑了一笑道:
‘但愿大师如此。”
“老憎当下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忍不住冷然道:
‘这位施主口出不逊,想来疏于礼教,见识短窄……”
“那姓伍的汉子果似生性横暴,贫僧一言未罢,他已怒叱道:
‘大师莫要出口伤人……’贫僧双掌合十道:“善哉善哉!”
“那姓伍的汉子身形陡然一移,左右手齐起,一连发招,老僧存心想观观他的来路,是以只守而不攻,但那姓伍的功力已臻上乘,老僧避开二式,双足已然站立不稳,被迫开始倒退。
“老僧只觉他招式古朴之极,而且正而不邪,可是路走偏锋,不像是中原之学,却又有几分正宗武术,一连避了五式,第六式他双臂阔张,施了一式‘托碑翻天’,老僧提了一口气,发出混元指力。
“那混元指力劲风斗志,姓伍的右掌突然向下一掩,内力也自发出,两股力道一击之下,老僧只觉心中一震,那姓伍的后退了一步。
“这几招前后不过一瞬,老僧仍是未想出此人的来历,老僧心想既已发战端,那跟着姓伍的伙伴不知实力倒底如何,始终未见他出手。
“于是上前一步,冲拳发出百步神拳,内力故意偏开那姓伍的汉子,果然那姓伍的汉子身形一侧,拳风一直击向那同来之人。
“老僧暗途摇劲,那人觉察源风及身,陡然不闪避,左掌一翻拍下,老僧只觉内力一散,竟被他这一拍之力拍散了去。
“老僧心中大大震惊,这人的功力竟决不在姓伍的汉子之下,这样三个高手为敌,少林就算不在闭关之对,实力也不见得能以应付。
“老僧只觉这一下少林大劫已至卜心下不住盘算,决心以一已之力,譬保众弟子安全,非得以话相扣不可。
“于是老僧表面上不露神色说道:
‘伍施主且慢……”
“姓伍的汉子怒道:“什么?”
“老僧冷笑道:
‘伍施主,你可别太狂妄了,这是少林大殿.岂容作轻易动手,咱们要动手,到厅外去吧。”
“姓伍的汉子哼了一声道:“如此甚好!”
“说完反身便走。老僧正待启步,忽然那黑衣人用冰冷低沉的声音道:
‘慢着,伍老弟!”
“那姓伍的汉子缓缓收住足步,黑衣人忽然上前两步,双目不住地在老僧面前扫视,老僧当时不明白他此举用意,现在才想通敢情老僧动运内力,体内真气乱窜,面上有什么迹象引起他这种武学大行家的疑心,好在当时尚早,他没有瞧出什么,只缓缓说道:“大师,老实说,咱们三人求见,乃是为了老夫一人之事!”
“老僧心中怔了一怔道:
‘那么施主请说……”
“那黑衣人嘿嘿笑了一笑道:
‘大师随咱们下山一趟!”
“他此言一出,全厅都是哗然,老僧心中却是疑惊不定,老僧心知,四周僧众虽多,功力却是相差太大,于是仅冷冷一笑道:“施主先露真面目再说吧。”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
‘老夫再说一遍,大师跟随咱们下山一趟,否则……”
“这时老憎的怒火反到全无,只觉这黑衣人这言含意极大,同时老僧只觉体内真气涣散,几乎不能自抑,于是仰天喧了一声佛号。
“老僧一言不发,缓步走向一个坐蒲之上,盘膝坐了下来。
“老僧此举似乎也出乎对方意料之外,但他们三人都没有作声。
“老僧坐定身形,开口道:
‘这等重大之事,老僧三思而后行!”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这时四周中的僧众已有了骚动,老僧心中已决定以独身相挡,于是下令道;
‘众僧梵喝。”
“这时老僧体内真气乱窜,慌忙垂下双目,借着思虑,暗运内力引导,好一会那真气遂渐平息了,但老僧已知体内伤势已不可挽救!
“老僧盘在蒲团之上,这时四周僧侣梵唱之声不断,只觉心中原是一片纷乱,遂渐平静下来,反正老僧是命劫在此,少林的千古基业决不能轻易放过。
“于是——老僧想到偷袭一策!真是罪过,方外之人不打诳,何况老僧身为少林之尊,但他就因为如此,敌方万料计不到。
“老僧心中思虑不定,只就体内真气欲散又凝,十分难过,正在此时,左施主父子出现了!
“那武当道长‘外援突至,道长魔消’之语突然印在脑海之中,老僧也不考虑,脱口呼出杨陆之名。
果然那黑衣人有如雷击,其余两人也应声反顾,这时老僧出掌相击,一击成功,只是那黑衣人功力太高,竟能避过。
老僧此时心中已微知那黑衣人身份,是以出口相试,果是那魏大先生,只是老曾此时体内真力已散而不聚,是以面上红气微掠,大约便被魏定国看出来了!”
方丈说到这里,左白秋插口道:“想来多是如此,那红气一现,左某也已发觉,是以时时提高警觉,有了准备,否则那魏定国陡然发难,他这等功力,左某万万抢救不及!”
方丈主持点了点头,这时他语音逐渐微弱下去,左白秋心中黯然不已,但忍不住问道:“大师与魏定国是昔日之交?”
方丈和尚道:“咱们仅有一面之缘,那还是十年之前,本朝土木堡惊变之时!”
那土木惊变之语一出,左白秋忍不住脱口说道:“杨陆!”
方丈呼了一口气道:“那魏定国不惜兴师动众在此,想来便是为了这事。”
左白秋道:“大师可否详言?”
方丈道:“魏定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老僧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昔日之事……”
左白秋呆了一呆,见他语音又顿,再度问道:“大师知其详情么?”
方丈道:“贫僧虽知之不详,但已明其关键。”
左白秋道:“大师请赐教。”
方丈仰天长叹一声,口一张,突然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左白秋吃了一惊,那无尘弟子高呼“方丈”,方丈这时双目下垂,低声道:“老僧与魏先生昔年有约,万万不能说出!”
左白秋呆了一呆,喃喃道:“魏定国,魏定国,只有这一个人了。”
他突然转念,开口问道:“那魏定国临行之时,曾道天下为敌之语,想是他怕大师说出昔年之事,如此看来,他是心虚了,原来最大的关系人是他!”
那方丈默默不语,忽然开口喃喃道:“罗汉石——罗汉石!”
左冰豁然而惊,忍不住呼道:“罗汉石?那上面有秘密么?”
方丈双目低垂,却是不语,左冰喃喃道:“杨陆——杨老帮主——不知他究竟是生是死?”
那方丈双目半睁,低喝道:“死即是生,生即是死——”
突然,他语声一停,左冰呆了一呆,左白秋仰天长叹道:“大师圆寂去了!”
无尘弱点子一声哭喊,左白秋喃喃道:“道长魔消,道长魔消,少林百年大劫,大师一人身受……唉……”
左白秋突然惊问道:“冰儿,你知那罗汉石么?”
左冰满面惊疑不解之色,急急答道:“我与白大哥……不,白帮主曾亲眼目睹,那武当山中也有一块。”
他急切间那里说得清楚,左白秋听得呆了一呆,那无尘一僧人这时却呆呆地注视着面相端庄的少林方丈,似乎外在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左白秋沉思了一会,低声道:“无尘僧人,令师已仙去了,不知这少林一寺之中主持着为谁?”
无尘僧人呆呆地答道:“两位师叔闭关未出,师兄身受重伤——”
左白秋想了想道:“冰儿,咱们在这儿盘桓两日,待两位大师出关再去吧!”
无尘僧人双手合十深深一礼,他这时心中方寸已乱、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左白秋又道:“大师仙去的消息,要不要公开让寺中僧人知道?”
无尘僧人默然无语,须知此刻少林寺中群僧无首,二代弟子在武林之中虽都算得上一等高手,但若是真遇上北魏之流强敌,的确是以卵击石。
左白秋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老朽之见还是暂时保留为好!”
无尘僧人也缓缓颔首,这时刻正是少林僧人作业时分,藏经阁的主持僧人正是两个闭关的高僧之一,是以藏经阁中轻易倒不会有人来往,若是不说方丈的讯息,的确不易为人所知。
左白秋对无尘僧人道:“那么,你也留在此关之中,以免出阁之后,有什么地方难免露出破定。”
这时他想起方才所提及罗汉石,忍不住又向左冰问道:“冰儿,那罗汉石之事,究竟如何?”
左冰便将即日与左白秋在武当上边的事都说了,左白秋听完之后,潜心思索不已。
那无尘僧人似乎哀伤过巨,对左冰所言并不曾十分注意,沉默了一阵,左白秋喃喃道:“大师临终示意,说明他与那北魏有诺在先,是以不能出口,但已暗示此事有秘密在,奇怪的是他如此会与魏定国打上交道?”
他想了想,问那无尘僧人道:“大师寻常足迹有遍天下么?”
无尘憎人摇了摇头道:“方丈自十五年前主持敝寺以来,绝少行动江湖,贫僧记忆所知,那土木之变当年秋,大师的确曾下山去了两三个月的日子。”
左白秋呵了一声道:“那一年阴错阴差,老朽与那钱百锋错过一面,一晃十余年,钱老弟为天下人指背诟骂,老朽便觉其中有隐秘在……”
左冰插口道:“钱大叔这一次重入江湖,也便是为了查出一个水落石出。”
左白秋道:“以前咱们两人心中一直认为有很多事是了不起的秘密,不能轻易说之出口,现在渐渐觉得有许多蛛丝马迹,那毫无关联的事,已逐渐有系统了。”
左冰道:“这一件事有关钱大叔的名誉,杨老帮主的生死,及许多恩怨——”
左白秋道:“就因如此,牵涉人极广,事情也愈更复杂,就拿父亲来说,一向是绝迹武林,竟糊里糊余地等牵入涡流之中——”
左冰道:“爹爹,孩子儿始终觉得这是一个阴谋,一个毒狠无方的诡计——”
左白秋点点头道:“只是,事情快要水落石出了。”
左冰道:“这一切事情与那黑衣人必然有密切的关系,今天才知道这黑衣人便是北魏。”
左白秋的嘴角不知不觉之间泛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他喃喃地道:“这黑衣人,十年之前便曾出现了,咱们几乎可以肯定,他便是幕后人!”
左冰点头道:“方才他临行之前,还曾说过倘使天下人与之为敌,又复何惧之言。”
左白秋冷冷一笑道:“这事情当年之人首推你钱大叔了,但十年父亲与他不曾谈过,上次在落英塔中相对,他却支吾以对,当时父亲也有许多话没说出来,现在想起,若是能从你钱大叔口中问出一个仔细,那许许多多疑团都能—一串结起来。”
左冰点点头道:“还有那罗汉石之秘,白帮主和我始终不得其解。”
左白秋沉思良久,缓缓道:“以往咱们也许将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了,到这时想来,也许事情很单纯呢。”
左冰却是欲言又止,左白秋望了望他,微微笑道:“你心中还有什么想法么?”
左冰道:“孩子儿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土木之变当年还有一个当事人——”
左白秋皱皱眉道:“你说是谁?”
左冰道:“就是上次孩子儿在绝谷之中遇着的那瓦喇高手郎伦尔。”
左白秋只觉心中一怔,脑海中灵光似乎一闪,脱口说道:“你说的不错,他也是其中一人!”
左冰怔了一怔,道:“爹爹说谁?”
左白秋面色一沉道:“有一个武林高人,一生居在漠北土木堡一带,你说是谁?”
左冰想了想,突然说道:“您说——银岭神仙——”
左白秋重重点了点头道:“薛大皇,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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