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龙能创立百剑山庄,并被庄上兄弟捧为山庄之主,其本身除了有一身过人功夫外,还要有冷静缤密的头脑,行起事来有条不紊,决不会轻易乱了阵法,范雪范皓跟了他许多年,对庄主的性情是摸的相当透彻,剑龙有一个长处,与人相谈,或敌对,脸上那副笑容永远不变,哪怕是九剑加身,依然能如往常样的笑出来,这也是他胆识过人的地方,可是,今天他不同了,范雪和范皓发现他脸上不再展露那种笑容了,露出的是一份酷冷和凝重,话语更不和蔼可亲,而是一种铁面无私的酷冷……范雪急忙道:“庄主——”
剑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沉声道:“我说过,站一边去。”
范皓大声道:“庄主,属下有事相禀——”
剑龙斜睨了范皓一眼,道:“你要说,是嘛,好,你说吧。”
范皓苦笑道:“这一关奉庄主之命把守,我知道庄主是看重我兄弟,我兄弟在百剑山庄出生入死,从不敢丢庄主的人,江湖上也知道我们兄弟是庄主的心腹,可是,可是,我兄弟也有几个好朋友……”
范皓边说边看老沙,那是一种无奈和苦涩的眼神,哪能逃剑龙的一双眼睛,剑龙仰首望着天,道:“你是告诉我,你遇上老友了?”
范皓连声道:“如果庄主能体谅我兄弟的苦心……”
哪知剑龙板着那张冷脸,道:“我不体谅……”
范雪恭声道:“庄主既不体谅,那就按庄规处罚我兄弟好了。”
剑龙哼了一声道:“好,百剑山庄有百剑山庄的规矩,我下的命令,你们兄弟故意违抗,那就是不将我这个庄主放在眼里,让办〔l百剑山庄在老营盘丢人现眼,不但,道上朋友会笑咱们百剑山庄纪律不严,连八爷也会觉得咱们稀松平常,现在我就拿家法处置你们……”
他一回头,喝道:“违抗庄主之命,该当何罪?”
他身后那八个绿袍剑手异口同声的叫道:“杀——”
剑龙嘿嘿地道:“听见没有,这可是咱们自家兄弟说的,范雪、范皓,现在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由我亲自动手——”
范雪大声的道:“自己动手——”
范皓砰地一声跪在剑龙面前,道:“庄主,属下有话要说。”
剑龙嘿嘿地道:“说。”
范皓大声道:“此次不战之议是属下范皓个人的意思,与我哥哥范雪无关,老爷子要杀要剜,由我范皓顶了,希望庄主看在我兄弟卖命为主的份上,处罚我一个人……”
范雪一呆道:“弟弟。”
剑龙神情一寒,道:“我不能答应。”
范皓一呆道:“庄主,为什么?”
剑龙阴沉的冷笑道:“范皓,想想看,你一个人死了,范雪会不恨我么?我放了一个,就等于结了一个仇,本庄主可不那么笨,要死,你们一块死——”
范雪和范皓做梦也没有想到剑龙心肠会恁地狠毒,为了永绝后患,为了树立起百剑山庄的权威,他居然不念丝毫旧情和功劳,要一举毁了他们兄弟,范雪大笑道:“庄主,你好狠——”
剑龙冷笑道:“背叛者死,这是百剑山庄的规矩——”
范雪一抽长剑,道:“好吧,庄主,范雪不想做个背信忘义的小人,你既然要我兄弟死,我们就死给你看——”
剑刃斜转,一剑往自己腹下扎去。
老沙吼道:“老范,等等。”
晃身疾切抢出,哪知段洪的身手比老沙犹快了半步,一掌将范雪的剑拍歪了,他嘿嘿地道:“庄主,我能求个情么?”
剑龙淡淡地道:“段兄,你坏了我百剑山庄的规矩。”
江湖小子段洪眉头一皱,道:“剑先生,这两个人可是为你卖过不少次命的老兄弟,他们不过是为了点私情,而你却要把他们置于死地,人情上有点太说不过去……”
剑龙怒声道:“老段,你在数落我——”
段洪笑道:“不敢,我只是惋惜……”
剑龙哼地一声道:“百剑山庄的事不用你管,段洪,这两个人是死定了,如果你觉得我处置不当,日后可上我百剑山庄理论,今天,你站远点……”
段洪微微一笑道:“谈起家规,我段洪只好不管了。”
说完话,已向燕云飞看了一眼,燕云飞哈哈大笑道:“段朋友管了前半段,这后半段交给我吧。”
他缓缓行了过去,瞄了剑龙一眼,道:“剑先生,我也要向你讨个人情……”眼睛一翻,剑龙冷冷地道:“咱们是敌非友,没有交情可谈,如果你硬要讨人情,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不过,你决负责不了他们的安全,凡我百剑山庄的人,会全力追杀他们,非至死而后已……”
舒卷的眉毛一扬,燕云飞不屑的道:“好狂的口气,剑龙,你知道你是跟谁说话么?我燕云飞伸手的事,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别认为百剑山庄在老营盘就可以仁五仁六了,你瞪起眼睛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剑龙一向狂妄惯了,哪个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连老营盘的杜八都称他一声剑先生,不管杜八心里想法如何,嘴里还是很尊敬他,哪想到他狂妄还有人比他更狂妄,燕云飞的一席话就将人的气焰给压了下去,剑龙当着庄上兄弟的面,给人这样戏耍,心里的确有股难以宣泄的怒气,他呸地一声道:“姓燕的,百剑山庄今天要宰了你。”
燕云飞哼地一声道:“你能么?”
剑龙一退身,道:“看看吧,百剑山庄今天要为杜八爷擒下你这狂徒,范雪范皓的两条命暂时记下,我剑龙要你好看。”
一挥手,八个绿袍剑手已斜跃而来,个个长剑出鞘,脸上罩上一片阴冷的寒气,他们俱在等候剑龙先生的最后指示,命令一发,他们的剑会立刻出手。
项七一扑面上,道:“妈的,想仗人多——”
老沙嘿嘿地道:“范雪、范皓,你们也不必再念那份交情了,看看人家对待你们兄弟的那副嘴脸,恨不能生劈了你们,百剑山庄的杂碎想以多吃少,来,你们也算上一份……”
范雪范皓暗中一叹,站在那里满肚子不是滋味,虽然剑龙撂下了话,非置兄弟俩的命于死地不可,但,他俩毕竟是性情中人,始终不愿意出手,还见这两个人是很敦厚,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徒。
范雪摇摇头道:“老哥,我们不行,他们可以不义,我们不能不仁,这场子我兄弟不下了。”
老沙跺脚道:“死脑筋,也唯有这样子才会觉得你们可爱——”
剑龙的手已举了起来,那是即将下达命令的手势,范皓一看那个手势,惊声道:“他们要施毒——”
剑龙闻声怒吼道:“妈的,你这杂碎——”
要知百剑山庄在江湖上敢称为百剑山庄,就是有一套与众不同的杀伐手势,他们久经训练,剑龙任何一个手势都有其特殊的意义,范雪和范皓是百剑山庄的元老,哪会不懂这个手势,但,却犯了百剑山庄的大忌,剑龙更恨他们兄弟了。
老沙叫道:“他们玩毒,真是下流的东西。”
剑龙怒声道:“你们骂吧,我保证你们连放屁的时间都没有……”
手势已落,那是一种命令。
范皓吼道:“快退——”
他们兄弟很了解那手势的威力,双双闪身暴射,只听半空里刷地一声,一蓬紫红的烟雾已四处闪起——老沙和项七连忙闭住了呼吸,但见,数十道剑光已随着那层毒雾向自己身边杀来,两个人刚要举剑迎上,耳边已传来燕云飞的叫声道:“退向风口——”
两个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人已被燕云飞推向一边,只见一缕剑影随着燕云飞晃动的身影旋起,钉钉的剑击声中,从紫红雾里已响起数声惨叫——剑龙身子暴闪,吼道:“好剑法——”
剑龙是位驭剑的高手,他看见燕云飞在毒雾中如一只穿花的糊蝶般,仅仅是一招就将自己兄弟杀了两个,这种快速的剑法令他震惊了,他几乎不相信燕云飞在毒雾里闭住呼吸,还能发出这样威烈的剑法,仗着他不畏那层毒雾,他的剑已斜劈了出去。
剑芒四射,果然力道非凡。
剑龙是剑道高手,却极少人见过他出手,他最善于用剑,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出剑,在什么时候该收剑,他决不轻易浪费自己的体力,此刻,他知道是自己该出剑的时候了,因为他知道燕云飞决不敢吸气换气,他只要吸进一点红雾,今天,他就别想离开老营盘了……剑发的真是时候,果然是燕云飞必救之处。
燕云飞的身子回旋在半空中,剑龙先生那一剑,如游浮在半空里的百足蜈蚣,下泻的势子已逼近燕云飞的胸口处,他一提劲,人已射了出去,而他的剑正好将剑龙先生射来的剑给截了回去。
劲运用的妙,剑也发的正是时候——剑龙一呆道:“这是什么剑法?”
他还在怀疑中,只见燕云飞已斜身踢倒一个庄中兄弟,而那层毒雾在大风中,已很快的淡散了,剑龙一看自己那八个手下,此刻只剩下五个,燕云飞在举手投足中杀了三个,这份身手也太令人骇异人。
项七挥刀冲了过去,道:“妈的,该我老项了。”
此人是蓄满了满肚子的仇恨,胸中那股熊熊怒火几乎摧毁了他自己,他一心一意上老营盘为母亲兄弟姊妹报仇,凡是阻碍他报仇的人,他恨不得都给他们一刀,百剑山庄横手架梁,那份怨恨就全发在这些剑手身上。
刀出,人去,一连八大刀。
剑来,人往,又有一个挨了砍——老沙岂能落人于后,他大吼道:“好呀,兄弟,留两个给我……”
这两个人真是拼命,刀剑合并挥砍,居然将百剑山庄仅余的五个剑手逼得满场飞,剑龙恨声道:“妈的,真丢人。”
他目标看准了燕云飞,那犀利的冷剑,有如闪过夜空的惊电般,狠厉的向燕云飞劈出了十七八剑,希望借这凶霸的攻势,压住燕云飞那溜滑的身子。
剑龙果然是位雄霸一方的枭雄,一柄冷剑在他手里,幻化的能令人耳目俱眩,根本看不出他每次出手真正的路数和特定的方位,颤晃的身子再配合上绝冷的利剑,这威势就不同凡响了,任何人在他的剑下,都无法很快的摸清他的剑势。
燕云飞忽然长叹了一声,人已随着剑走——剑龙闻声一怔,道:“你叹什么?”燕云飞闪避了他的长剑,道:“你是我见过的朋友中,剑法最独特的一个,以你这种身手的人,领袖百剑山庄,定能在江湖上创出一个局面,可惜,杜八害了你,让你趟这个浑水——”
剑龙嘿嘿地道。
“我来了,使你怕了?”
燕云飞长笑一声道:“剑龙,你这叫做给脸不要脸,我是爱惜你这身功夫,并不是怕你们百剑山庄,如果你认为凭了这套剑法就能阻止我燕云飞,你就大借特错了。”
剑龙一剑戳出,吼道:“射日剑法难道会比我们家传的太白剑法高明……”
燕云飞哼地一声道:“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射日剑法……”
话音一落,射日剑陡然发出一道耀眼璀璨的强光,剑龙根本没看清楚对方的剑是怎么来的,已感觉出一股逼人泛骨的寒气已向自己身上拥来,他是个剑道高手,凭对方使出的剑气就能感觉出对方的功力,剑龙是个很识货的人,他可不敢忽视这股砭骨的剑气,吓得连忙缩身仗剑疾闪而去。
但,他身子甫退——那柄犀利的射日剑已有若九幽传来的呼唤般,神秘而遥不可测的斜着飘了过来,剑龙人还在惊疑中,眼前已是寒光耀眼,全身泛寒——他惨声道:“完了。”
剑光倏然而止,冷刃已贴在他的喉管,这么玄幻的剑法,这么深不可测的快剑,连这位剑术大行家都傻直了眼,束手僵立在地上。
冷刃斜翻,一绺发丝自半空中飘散开来,丝丝缕缕的散落在地上,这种玄妙而翻手削掉剑龙头发的杀着,令剑龙脚底里冒出了一股窒息般的寒意。
半晌,剑龙才从惊疑中透过气来,喘声道:“你怎么不杀我……”
冷冷一笑,燕云飞道:“你我有仇么?”
摇摇头,剑龙叹道:“没有。”
燕云飞长笑道:“无怨无仇,我杀你作啥?何况你这一身功夫练来不易,死了太可惜了,如果你再不自爱,下回再遇上我,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幸运了。”
项七冲过来,道:“且慢。”
燕云飞一怔道:“老项,干什么?”
项七恨声道:“我要问问这位剑龙先生,项家那几口血案可曾沾过手,我们当家的可以放过你,但,项七誓报血海深仇,只要沾过手的,我都不会放过——”
剑龙一怔道:“什么项家血案——”
项七一挥手,道:“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干那种事。”
剑龙黯然的道:“燕朋友,多谢不杀之恩,百剑山庄无能管老营盘这档子事,我剑龙立刻回庄,再见了……”
他环眼一看,自己那些手下,仅剩一两个尚称完整,黯然一叹,一挥手,往山下大步行去。
段洪冷冷地道:“剑庄主,不向我们八爷说一声么?”
剑龙回头道:“不用了,技不如人,有何面目再见诸位老友,烦段兄转告杜八老爷子,就说剑龙回去了。”
说完话再也不回头,迅快的向山下奔去。
段洪嘿嘿一笑道:“聪明人……”
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义在哪里,可是剑龙心里却明白得很,此刻如果是全身而退,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否则,那后果就很难想像了……燕云飞嘴角撇起一抹笑意,道:“老段,还有什么鬼画符全摆出来吧,杜八想凭这点仗阵拦阻我们兄弟,他是大错特错了,姓燕的没有这个耐心玩这些把式,有种大家当面解决……”
段洪嘿嘿地道:“我们八爷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岂会随便接见江湖上普通人物,这也是考验你们的能力……”
项七闻言大怒,道:“放他妈的屁,要摆谱也得看看人……”
摹然间——行馆里传来一声长笑,如夜果般划过空中,燕云飞闻言眉头一皱,面上泛起一股沉冷的笑意,道:“又有哪位朋友要送死了……”
段洪一拱手道:“进去吧,八爷已等着了。”
老沙面色一寒,道:“兄弟,刚才那声怪笑很熟——”
项七冷冷地道:“管他是谁,要强出头一样砍了他……”
老沙嘿嘿地道:“他是老白……”
项七一呆,毒魔老白的厉害他们是领教过了,在那座毒山上若非侥幸,他们此刻早已埋骨深山,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老毒宗的无影之毒,脸色一变,张口咋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燕云飞哼了一声道:“他非死不可,含烟的仇还没报呢。”
燕云飞一想到柳含烟就死在这老东西手里,心里那股子熊熊杀机就像森林里着了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只见他两眼透着一片红丝,逼人的寒意,连自己人都觉得可怕,他朝前踏出了沉稳的步子,手已紧紧握住剑柄……远远的,行馆大门已遥遥在望,八个黑衣布衫汉子严密的站在大门两旁,而行馆里灯火通明,里面不时透着晃动的人影——杜八果然是老营盘的霸子,凭了他在老营盘树立的威望,居然能号召江湖上这么多的名人高手,为其卖命,可见杜八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项七的手已渗出了汗珠,他紧紧随在燕云飞的身后,贴的不及二尺,他知道一场真正的杀伐,会在刹那间暴发开来,眼里尽是那股凶烈的杀机。
段洪长吸口气,道:“进去吧,我们老爷子已等了很久了。”
那八个守门的汉子已一列的排开,他们似乎已知道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杀星,各自深具戒意的握着腰里的刀柄。
燕云飞不屑的一声冷笑,道:“排场不小……”
他真是铁胆包身,处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所惧的扬步走了进去,耀眼的灯火使这大厅中透明透亮,数十只目光全投落在燕云飞身上,这些人俱是道上的有头有脸人物,大伙朝了面,或多或少的有点熟识……“燕云飞冷冷地道:“伍真子、胡冠中,想不到你们也来凑这个热闹了,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老营盘上又聚了头,两位老友,别来无恙……”
伍真子面若死灰的道:“久违了,你永远改变不了那副狂劲……”
燕云飞嘿嘿地道:“在你们这些人面前狂点又算什么,伍真子,虽然是几年未见,想你那手破剑法也进步了不少,如果你真想雪洗那一剑之辱,兄弟,你是痴人说梦……”
伍真子脸上飞红,气的一句话也没吭出来,他伍真子在西域也是独行一方的霸子,可是遇上这个年轻人就让他栽的几乎爬不起来,自那次剑毁之后,伍真子就重返西域,苦练剑术,他曾发过誓,自己如果不能击败燕云飞就永不进入中土一步,这次杜八爷重金礼遇的邀他上老营盘,主要还是为了燕云飞,他必须挣回前次失败之辱……岳阳胡冠中冷冷地道:“姓燕的,在老营盘你不必狂的过份,今天,杜八爷会让你这种狂人狂的胡说八道,瞧瞧,你们那副熊相,凭了你们这三块料也想来老营盘撒野……”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不够么?”
摇摇头,胡冠中笑道:“人手单薄了点——”
燕云飞大笑道:“老胡,你太看重自己了,姓燕的从出道到现在,从来不以人数定输赢,我是讲究实力的人,手下真才实料,杜八想在我眼皮下占便宜,那就大错特错了。”
胡冠中哼地一声道:“牛先别吹的太响,当心闪了舌头……”
老沙呸地一声道:“胡冠中,你是什么东西敢站在这里说话,是代表姓社的?还是你岳阳的胡家?如果是代表老杜,我看你还不够格,代表岳阳胡家么?嘿嘿,岳阳胡家的一张大麻脸只怕要变成刺猬脸了……”
这一席话只说的胡冠中发丝直竖,青筋暴涨,他在岳阳可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行之处,哪个不远远恭敬有礼,恨不能立刻巴结上胡家,哪想到在老营盘,不但被姓燕的奚落一番,连老沙都给自己一阵难堪,他愈想愈气,怒笑一声道:“妈的,老沙,你是强出头了……”
老沙不屑的道:“我看你这小子就不太顺眼,也许胡家的环境宠坏了你,使你不知天高地厚,借今天这种难得一见的机会,由我老沙来教训教训你……”
说着朝前一站,一脸的豪放之色。
胡冠中的手已按上了剑柄,嘿嘿地道:“你找死,谁也救不了你——”
伍真子比胡冠中要沉得住气,他一拉胡冠中的手,道:“老胡,急什么?”
胡冠中大叫道:“还不急,他妈的,你瞧瞧他那副德性,仿佛天下人都不放在他眼里一样,这种狂人,再不给他点严厉的教训,他真以为老营盘的人全死光了呢。”伍真子大笑道:“老胡,他们狂,也狂不到几时了,杜八爷不是说过了么,临死前,先让他们叫几声吧,你就把他们看成路边饿死的野狗,蹬蹬腿,也差不多了……”
项七吼道:“妈的,伍真于,你把我们当野狗……”
伍真子嘿嘿地道:“难道还有更恰当的么,嗯?”
项七性烈如火,他忍不了这口鸟气,人在暴吼中,挥刃往伍真子笔直冲去,去势如疾,伍真子动作亦不慢,谁也没看清他出手的路数,那一剑却将项七给硬逼了回去,快速的手法连燕云飞这位玩剑的行家都吓了一跳……几年不见,伍真子在剑道上果然下了一番功夫,仅从他出手的手法上就知道此人功力已非昔比。
项七一震,道:“好厉害。”
伍真子的已回归鞘中,冷冷地道:“别急,待会儿会给你表现的机会。”
项七一挥剑,吼道:“姓伍的,咱们不死不休……”
但,燕云飞并不急着这一刻出手,他移身,道:“老项,停手。”
项七怒道:“怎么,咱们难道还等他们上了香,敬了祖才动手?”
摇摇头,燕云飞苦笑道:“咱们要会的是杜八……”
项七一收剑,道:“好,全听你的——”
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凡事一点就透,他一想到杜八,就想到项家惨死的种种情景,登时热血沸腾,那股子杀气就在脸上泛起,一双眼珠子登时向人丛中搜索,瞧了半天,始终没发现杜八的踪影。
项七开口大骂道:“怎么,杜八还要摆谱,非要八人抬了轿子他才肯出来露面?那个老鬼。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这一开口嚷嚷,立刻触怒了场中所有的人,毕竟这些人全是社八的人,他们崇拜杜八,跟随杜八,当然不希望有人在他们面前骂社八,项七破口一骂,那些人不但怒目以视,个个都恨的握住了剑柄——显然,有人一出声,立刻会有人杀将过来。
蓦地里——大厅里响起一声巨喝,那是一个紫衣汉子的震耳大喝,他一出现,随着这声喝叫之后,继续道:“八爷到——”
杜八终于出现了,他一袭灰蓝褂子,脚底穿着一双厚底鞋,脸上苍老了很多,可是那副炯炯的眼神,还是令人觉得畏惧厉怖,冷的有些超乎常情,随在这位老营盘霸子旁边的,便是那位令燕云飞永生都不能忘怀的毒魔老白,他还是那副阴沉狠毒的德性,随在杜八身边,两个搭配的如手如足,颇有难兄难弟之意。
另外那个最先出现的紫衣汉子可也不是普通人物,他有紫衣侯武牛山之名,除了嗓门奇高之外,那身功夫更不含糊,三个顶尖的高手同时出场,再加上伍真子和胡冠中,这份量不轻,掂掂看,当今道上数的出来的黑道袅雄占了几个,燕云飞心里一沉,暗中估了估了双方的份量。
项七眼睛红红,怒道:“姓杜的,你终于来了。”
杜八冷冷地道:“不是我来了,是你们送上来了。”
项七愤愤地道:“咱们何仇何恨?你连我娘都杀了……”
他愈想愈气,语声都有点呜咽了。
哪知杜八嘿嘿一笑道:“这只是老夫运用的手段……”
项七吼道:“手段?妈的,可手段是用人命换来的……”
杜八神色一沉,哼地一声道:“瞧瞧你那点出息,连这点气都沉不住,人都到了老营盘,帐没有算不清楚的,我老杜一生最大的好处,就是跟任何人都清清楚楚,欠你的,我会还,欠我的,也懒不掉,项七,你住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项七被杜八抢白了一顿,气的连一句话也吭不出来。
杜八一转头,目光落在燕云飞身上,呵呵地道:“瞧瞧我们的老朋友,咱们是太久没见了,嗯,还是当年那副潇洒的样子,只是略略苍老了点。”
淡淡一笑,燕云飞道:“你老也没变,精神方面就差了点。”
一个是老了点,一个是差了点,两个人讥讽相对,谁也不愿落在下风,杜八是个老狐狸,他纵然是将一个人恨到了极点,嘴上也不会带一个恨字,这一刻,两个人倒像一对久未谋面的老朋友,那么热烈的注视着对方,仿佛真有那股卖命的交情似的。
杜八向四周的汉子一瞄,呵呵地道:“兄弟们,瞧瞧这位,这就是我常常跟你们提起的那位燕云飞的,人家是不在帮也不在派,一向是独来独往,白道的敬他爱他,黑道的怕他恨他,咱们老营盘有幸能请了这号人物来,是咱们老营盘的光荣,今天,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太失望……”
毒魔老白听的眉头直皱,道:“老杜,你这是长人家威风……”
在这一伙人中,也只有老白有资格称他为老杜,杜八这一番说辞虽然冠冕堂皇,听起来蛮顺耳的,骨子里透出的狠厉和酷冷更具凶霸,毒魔老白的心机毕竟差了点,他是听不顺耳,不懂老杜的真正的动机在哪里。
紫衣侯武牛山却大笑道:“八爷嘴里的燕朋友,倒像个神幻人物一样,我武牛山敬重的是真正的汉子,绝对的英雄,来,燕朋友,既然八爷那么推崇你,我们交个朋友……”
在紫袍晃动下,紫衣侯武牛山的大手已伸了过来,江湖上哪个不知道紫衣侯武牛山不仅有一身好功夫,还有一副好力气,他力拔巨树,掌劈大牛,手上之劲,可谓神力无敌,寻常之人谁敢沾惹这样的一位人物。
人家伸了手,燕云飞就不能太小家子气了,在这种场面上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损了自己的威风,顿时数十道目光全落在燕云飞的身上。
杜八仿佛胸有成竹的笑道:“武兄弟,人家未必会接受你这样的朋友……”
武牛山大笑道:“他瞧不起我,我就是自讨没趣了……”
在所有人想像中,燕云飞如果是个聪明人,决不和紫衣侯握手,这一握下去,燕云飞就是铁铸的汉子,不倒的金钢,他也挨不起那一下,但,燕云飞若不应敌,头一遭就算栽了。
哪晓得燕云飞忽然笑了一笑,道:“武兄弟真要交我这个朋友……”
紫衣侯武牛山嘿嘿地道:“当然,八爷那么称许你,我当然会更敬重你。”
燕云飞一点头,道:“我交朋友有个条件,咱们只要一握上手,朋友就算交定了,你终生都不能反悔,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紫衣侯嘿嘿地道:“行,燕当家的能让我心服口服,我这条命就算交给你了也不后悔,不过,燕当家的,你最好考虑清楚,我的手劲奇大,许多朋友的手都是被我捏碎的,虽然你剑道上很有成就,劲头就未必如我……”
点了点头,燕云飞道:“我承认,你有神力。”
紫衣侯武牛山脸上一阵冷笑,道:“你不愿意比,那就算了。”
燕云飞一凝神,道:“不,我愿意试试,不过有个条件。”
紫衣侯武牛山一怔道:“什么条件?”
燕云飞看了社八一眼,冷冷地道:“我败了,你心里明白,这只手不会再有机会用剑了,今天,我兄弟三个人三条命,就算全栽在老营盘了,这代价可谓不低,武朋友,所以我有条件,这条件不难,如果燕云飞侥幸接下了武朋友的一握,那就请武朋友立刻滚出老营盘,从今以后,你不准再在道上露面了。”
紫衣侯一呆,道:“你要我退出江湖……”
燕云飞嗯了一声道:“这不够么?还是杜八不会放过你……”
紫衣侯武牛山看了杜八一眼,道:“八爷,你听清楚了,如果小弟赢了,这三个人的命就全凭八爷你的吩咐了,假如不幸是我败了,八爷,我就不能站在你这边了……”
杜八呵呵地道:“老武,怎么,没信心了?”
武牛山哈哈大笑道:“笑话了,我会怕他,燕当家的来吧。”
一只浑厚奇大的手掌已递在燕云飞的面前,双目如铃,紧紧的逼视在燕云飞的身上,这个天生神力的汉子,显然耍露一手他的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