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升起了缕缕炊烟,向晚中,点点灯火自农家窗棂间透了出来,逸淡的清风缓缓吹来,翠绿的山谷间蒙上了暮霭,白茫茫中已有了黑黯,天已黑了,大地沉沦在一片谧密之中……
远处,有一盏灯,那是盏血红的灯笼,淡红色的灯光泛射着令人寒悸的光晕,斜吊在半空中,随着山风不停的摇晃着,灯呈八角,上面绘着一只振翅欲飞,雄昂威猛的大鹰,在光影里显得那么苍劲和威武,大鹰似守夜的神,孤寂落寞的守在那里,只闻风声呼啸,虫声鸣鸣…。
突然,有一道灰淡的人影向这里疾速而踉跄的奔来,此人一身黑衣,满身血迹,他彷佛已经奔了不少的路,剧烈的喘着气,但,他丝毫也不敢停下身子,竭尽全力的向前奔跑着,血,沿路淋洒着,这人显然受了很重的伤,血水都染透了衣服,但他咬着牙,瞪着那双如珠子的目光,朝着那盏红灯快速而跌撞的跑着。
那只血鹰瞪着那双鹰目,散射着凶恶焰光,目注着这奔来的人影,它彷佛主宰着夜里生灵的生命,那双眸子含隐着恁多的关注和愤怒。
蓦地里,夜幕下,突然显现出七八条快速的人影,他们如幽灵的使者,那么快速而迅捷扑杀过来,一个接一个的连着跃来,满带着血腥的汉子似已知道生命即将终结,他啊了一声,加速自己的身子向那盏鹰灯扑去,但,紧跟着他身后的那群汉子根本不给他有缓和的机会,在呼啸中,已有一个全身黑袍的汉子当头向他扑去,那挥洒的掌影里隐含着深厚的劲道,他发掌之后,已道:“韩七爷,你真以为那只鹰能庇佑你子子孙孙么?我苗子可不信这个邪……”
苗子那一掌已重重击在韩七爷的身上,他根本没有回手之力,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嘴角里喷了出来,踉跄的身子立刻向前翻去,就这—翻身的刹那,自他手里蓦地射出一道白光朝那盏摇晃的灯笼上射去,晕红的闪光倏地一灭,神威勇猛的大鹰随着灯灭而逝,但远处却适时的响起一声暴戾的鹰叫,只见一团黑影自空中疾旋而来,直往苗子扑去。
苗子的兄弟已随着苗子的掌劲而落在韩七爷的身旁一根绳索立刻套在韩七爷的身上,那只旋落的黑鹰已悄无声息的滑落,鸣然声中,那利爪如刃的扑向苗子,苗子啊一声道:“血鹰.....”
他动作好利落好快速,立即翻身斜移,避开铁鹰的追扑,大鹰似乎明白眼前这些人都不是易与之辈,—扑不着陡地翻闪向半空,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
只听有人喝道:“苗大哥,真想不到铁鹰会在这里出现,咱们兄弟犯不着和这只鹰的主人为敌,带着姓韩的快走……”
苗子嘴里嗯了—声道:“好,兄弟,撤...,.”
站在那里的六个汉子已将韩七爷给硬拉了起来,苗子的话声—落,他们已挟着韩七爷往夜色里奔去。
突然一声断喝道:“站住!”
沉凝的喝声虽无碎金裂石之威,却令这群人全如钉立在地上的泥塑样,连移动脚步的力量都没有了,苗子是这群人的首领级人物,他毕竟见识过不少的场面,此刻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只手已摩挲着那柄随他有十六年之久的寒玉刀,每当他的手触及到这柄视如生命的宝刀之时,一股浓烈的杀机便会自心田中燃起,双目也会迎着寒玉刀而森冷,他那宽厚的唇角立刻掀起那抹惯有的酷厉笑意,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苗子的嘴一掀,立刻就要死人,他的刀会毫不容情的随手而出……
远处,站立着一个全身银袍的青年,他正冷漠而逸淡的瞄着苗子和那群僵立的汉子,此人面若朱玉,气定神闲的一副洒脱冷严之色,。凝立在那里,如一尊高不可仰的天神,令这群人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苗子心里一阵震颤,自出道江湖以来,他还没碰上过能令他寒惧的人,而眼前这位年青人虽没开过口,却令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他长吸口气,惯有的冷酷语气,道:“阁下是在叫我兄弟站住?”
那年青人嗯了声,淡淡地道:“除了你们,这里还有别人么?”
仅仅几个字,透着一股令人抖颤的寒意,苗子长吸了口气,五指已如铁钳似的握住了刀柄,他彷佛有了生命的保障,脸上已显得沉稳和冷静,冷涩的道:“兄弟,你这是跟谁说话?是我苗子,还是我那班子小弟兄.....”
苗子,五龙会天蝎堂堂主,江湖上的狠角色,一柄寒玉刀曾酷厉的连砍了十八名太湖寨子的高手,凭他苗子的名,还有那柄寒玉刀,在江湖上的确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凭他的名气,他相信普天之下,还鲜有不买帐的……
嗯,谁知那年青人并没有被他的大名唬住或吓住,仅从鼻孔里轻淡的嗯了一声,淡淡的道:“原来是五龙会的小角色,难道你们主子没告诉过你们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何许人?苗子,别冲着你那点小凶名便敢在这里耀武扬威,你没见过真佛,总看过山神吧,今夜你们每个人砍了自己的右臂,算是给你们自己一点善意的忠告,否则,你们将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世上如果真有狂人,这位年青朋友就是唯一的狂人,那份自负的口吻,立刻使这些人头皮发麻,自心底里升起一股子凉气,他们担心的角色莫非正是这位主儿——血鹰铁无情,果然,空中旋转的大鹰在一声暴戾的长鸣之后,已悄然的落在这年青人的肩上,这青年很有耐心的摩挲着大鹰的羽毛,正在眼也没瞧苗子一眼,气定神闲的彷佛与这里毫不相干一样,韩七爷已被捆得像个棕子,他望着眼前的年青人啊了一声,颤声道:“铁少主.....”
嗯,铁无情淡然的点点头,表示已知道了,苗子自踏入江湖还没碰过这么张狂的年轻人,他暗暗运足了劲,嘿嘿两声道:“朋友,要架梁插手管闲事,先衡量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五龙会不是平空钻出来的,那可是血雨腥风中挣出来的一点名,你血鹰只不过是靠了……”.话语间,他那班子兄弟全抽出了兵刃,苗子这几句话已告诉了他们,今夜是不能摆平了,这些天蝎堂的兄弟可全是狠角色,虽然知道血鹰铁无情是个大人物,但要他们自断手臂,他们宁死也不肯干,五龙会是个大组合,黑山白水间还有那么一点份量,传言中,血鹰铁无情是个神化的人物,毕竟那仅止于传言,他们亲身并未经历过,眼前这位丰逸的年青人除了那份气势较人高出一层外,他们实在看不出有何惊人之处。
苗子的手在动,七八位兄弟的手也在动,寒索的刀刃如银样似的闪光飞洒出来,自各个不同的角度中,七八件兵刃全在这位铁朋友的身上招呼,而那位潇洒的年青人居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仅在嘴角上露出一种寒森森的笑意,苗子的寒玉刀如划过空中的银虹,蓦地里那只黑鹰在对方的刀刃一闪间,已扑向半空之中,舒展着硕大的双翅在天空中盘旋。
铁无情的双目倏地一寒,冷溢的道:“你们找死!”
谁也没看清处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他手中多了一道银弧,苗子的寒玉刀彷佛遇上了一道墙,不但砍不进去,只觉对方有股绝大的吸力,似要将他那柄视如生命的寒玉刀吸了过去,苗子心里大寒,递出一半的刀刃立刻缩手疾撤,硬生生的往后退了半步。
但,抢先攻来的三个汉子都没有他这样幸运,铁无情手中的银光仅是那么划过,空中立刻传出惨厉的三声悲吼,血水如泉水般喷出来,三个汉子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每人的喉结处全开了个血洞,他是怎么出手的?什么样的兵器?连功力高绝的苗子都没有看清楚,苗子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过杀无数的人,杀人如切西瓜那么快速利落,可是绝没有眼前的铁无情那么准确和干净,这种杀的手法立刻将这活着的四位道上朋友给震慑住了,苗子啊了一声道:“毛三,看看咱们这三位兄弟还有没有气?”
毛三那张脸早已惨白,他根本不用看已可肯定的摇摇头,此刻他和另二位兄弟惊恐的瞪着铁无情,天蝎堂自出道至今,在苗子的统驭下,栽的从没有今夜之惨,仅是一个照面,兄弟们就躺下了五个,他毛三瞪着那双死鱼眼,嘴角有些颤抖的道:“苗堂主,黑仔、狗子,老鼠全完了。”
苗子心里一阵惨痛,这班兄弟全是追随他许多年的老弟兄,出生入死已有相当的时间,如今铁无情仅是那么一挥手,三个情如手足的兄弟全死于非命,黑子、狗子、老鼠在他们圈子里也有相当的名声,可是在人家手里却禁不住一招。
苗子恨得直跺脚,厉吼一声道:“咱们给他们报仇……”
他绝不相信那柄寒玉刀会输给任何刀剑之下,凭他修炼多年的刀技,他不信会讨不回这个公道,横了心,铁了胆,那柄寒玉刀在半空中闪现出一蓬灰淡的冷光,斜斜的已瞄向了铁无情。
此刻大伙才看清了铁无情手中那柄浑圆有刃的兵刃,冷咝咝中,有若鞭子般的软厉,却又有剑刀之利,江湖上识得这种兵器的人不多,铁无情却将这武器称为“索命鞭”,但它似鞭却又非鞭,兼具了刀剑的优点,能砍又能戳,武林中又有人称它为“刀剑索”,因为长鞭上的锋刃可随着握柄伸缩的藏于鞭架之中,只要铁无情运指一按哑簧,利刃立刻能自鞭骨上弹出来,不用时又可缩回鞭骨中,平时可当鞭子使用,应敌又可当剑或刀使用,所以识者不多,了解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铁无情鼻子里哼了哼道:“苗子,天蝎堂的哥子们,只怕回不了老窝了……”
苗子嘿嘿地道:“江湖上都把你说得神龙活现,我苗子却不信邪,天蝎堂兄弟全死光了,自然会有五龙会的大档头出面替兄弟报仇,今夜,苗子先会会你。”
此人在那柄寒玉刀上的确下过一番功夫,随着他的话声,寒玉刀划起一溜刀影,空际响啸着咝咝破空之声,那威烈的一刀,居然将铁无情罩在一片刀影之下。
站在苗子身后的三名天蝎堂高手,此刻哪顾得了捆在地上的韩七爷,各自瞄准了铁无情,将手中的刀迅快的挥洒出去,他们俱随苗子行动多年,知道在什么状况下最能致敌于死,他们配合苗子的快刀,四个人全卯足了劲,四种兵刃几乎同时落向铁无情。
铁无情在长笑声中,那银淡的身影如幽空的鬼魅一样,突然移了出去,苗子只觉自己那握刀的手腕上一阵剧痛,右掌血淋淋的飘飞出去,寒玉刀直往空中抛去,那只巨鹰怪叫一声,蓦地向那柄寒玉刀扑去,伸爪勾住了那柄刀,然后,落向铁无情的身边。
苗子惨叫道:“你…”
失了右掌,刀再也玩不成了,苗于那股子痛苦只要从他那张青紫的脸上就能看出来,当他再抬头时,他已看见随着他身后的三名弟兄,厉怖的死在那里,以苗子那久历的江湖经验,居然没看出铁无情用什么招式毁了他们。
—冷涩而不屑的一抿唇角,铁无情道:“苗子,你应该庆幸.....”
苗子眼见自己带出来的兄弟全部死在铁无情的手里,眼眶里含了一泡泪水,一听铁无情口语里尚有种轻视之意,顿时凶性随着血脉奋张起来。
他仰天大笑道:“妈的,血鹰杀我弟兄毁我右手,你还说我该庆幸,这个仇五龙会是记住了,天蝎堂也绝不会因为我断了手而跨了,铁无情,这仇恨似海难填……”
淡淡地一笑,铁无情冷冷地道:“本来你也该死,为了留个活口,回五龙会传达这项讯息,所以我故意手下留情,且记,韩老七是我的人,五龙会欲置他于死地,那就是跟我过不去,跟我过不去的人,那后果只有一个死……”
最后那个“死”字字音拖得很长,如空中凝结的冰渣子一样,苗子历经太多的风浪,可谓见多识广,可是听进耳里,全身泛起了一阵颤抖,彷佛这个字有着无穷的威力,任谁都对这个字有所寒悸。
铁无情说完话,再也不看苗子一眼,缓缓走到韩七爷身边,运指轻轻一弹,韩七被捆的绳索立刻断裂开来,韩七爷确伤得太重了,虚弱的睁开了眼,干涩的嘴唇一颤道:“少主——”
点点头,铁无情轻声道:“别急,先治伤要紧,有话慢慢说。”
韩七爷哪顾的身上那惨重的伤势,一脸焦急惶恐之色,颤声道:“少主,叙亲园被人盗了……”
铁无情的心如被巨锤重重一击似的,叙亲园是他爹铁梦秋的墓园,他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率领着几位兄弟亲自监工修筑了这座宏伟的墓园,为的是纪念父亲的一生,如今居然有人盗墓,这可是人神共愤的事情。
他神色一变,颤声道:“是谁干的?那可是滔天之罪,盗墓者死,这些人可够狠,难道他们……”
韩七颤声道:“老爷子的棺木已被撬开……”
铁无情变色道:“可是五龙会干的?”
韩七惨声道:“属下弄不清楚,只知道有几十个江湖高手突袭墓园,我和黄龙在睡梦中被人偷袭,黄龙奋战而死,我只好突围向少主禀报.....”
嘴里说着话,眼里的泪水已汩汩的流了出来,铁无情伸手拍拍他这个老属下,黯然的长叹道:“别难过,韩七,黄龙的死咱们会找回来,眼前咱们必须追查是何人物破坏我们铁家的祖坟,这段梁子,铁家的人誓必血还……”
语音甫落,他神情随之一变,灰茫茫的夜影里,三道人影风驰而来,三个人俱是长袍曳地斜背长剑,均年约四十岁,个个太阳穴隆起,显然俱是内家高手,韩七面上显露着无比的忧恐和惊悸,道:点点头,铁无情冷厉的道:“我明白,这三位一定是去叙亲园的朋友……”
当中那个面色略呈蜡黄,一只眼珠子黑的少白的多,眼“你就是铁梦秋的儿子?”
铁无情点点头道:“正是。”
刹那间,这三个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先前说话的“血盟之主铁梦秋还真会玩手段,建了座叙亲园妄想以障眼法骗过天下人,嘿嘿,老铁,你也太天真了,我们海狼派绝不信你会无疾而终,果然在那座鬼园子里没见着老铁的尸骨。”
海狼派是西南武林中最具声威的一个帮派,这三位是海狼派的护法,由田军率领,随着田军左右的叫霍明、赵金虎,三个人俱在海狼派身兼重职,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铁无情满面恨意的道:“你们动我爹的棺木了。。。。。。”
“如果不将老铁从地里挖出来,怎么能证明他死了?血鹰铁无情,令尊藏在何处?快快给我招来。”
铁无情满面杀机的道:“挖人祖坟,毁人坟墓,这是天理难容,海狼派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狂妄,你们三个今夜别想跑掉一个,我要你们死得连喊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手里那支“索命鞭”已缓缓举起,拇指轻压哑簧,快利的锋刃陡地弹射出来,只见一蓬银光闪闪生辉,泛射着寒厉的光彩。
田军是个很识货的人,他目梢子略略一瞄,已知道这年青人具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嘿地一声,三个人几乎在同时扯出了背后的长剑……
三道耀眼的光华自剑鞘里泛射出来,他们俱是剑道高手,仅一晃肩,已将铁无情困在中间。
田军冷冰冰的道:“如果你想在我们兄弟面前动武,你会死得更惨……”
铁无情紧握着鞭子,道:“冲着你们偷袭叙亲园的恶行,你们就别想活着……”
那根鞭子如空际的寒星,溜地一声卷向田军身上,田军的剑更快,斜侧里封了过去,霍明和赵金虎的两枝剑犀利的盘向铁无情的左右两肋,处在这三大剑手之下,铁无情顿感压力奇重,立刻撤回鞭子疾厉的连着七式,此人年少功沉,这七式连环发出居然将这三个人逼退了好几步,那快速的鞭法连田军都暗中折服……
田军的剑如雨水洒落的连环攻击,霍、赵两人更是配合得严厉紧迫,铁无情一时间还占不了便宜。
韩七忽然跃了起来,道:“少主,我助你.....”
他在重创之下,身手居然快得出奇,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匕首,抢进圈中,紧紧贴着铁无情,铁无情精神一振道,“你行么,老七.....”
那鞭梢已如电般的射出去,这一着拿捏的准,在韩七移身的刹那,已对准了赵金虎的脑壳敲去,赵金虎在韩七冲进场中时略略迟疑了一下,那鞭梢子已无情的敲上了,哇地一声惨叫随之而起……
只见血影进现,一蓬稀稀有如豆花的脑汁喷洒出来,赵金虎那庞大的身子随着往地上摔去。
田军一震道;“老赵.....”
霍明吼道:“婊子儿,赵金虎蹬了腿了……”
田军愤怒的吼道:“老七.....”
铁无情的鞭梢子立刻卷向半空,田军在吼韩七,铁无情只觉有些怪异,尚未会过意来,韩七手里那柄匕首倏地一转,斜侧里突然向铁无情戳落,这一着太意外了,铁无情何曾想到爹爹的老部属韩七会在这节骨眼上偷袭自己,神情变了一变,刀刃已插进他的肋骨之处。
铁无情痛得疾缩身子,颤声道:“你.....”
韩七爷嘿嘿地道:“少主,在老爷的时代我和黄龙就来卧底了,我是海狼派的弟兄,这次如果不是我们故意布下疑阵,只怕伤不了你,江湖谁不知道铁梦秋有个能干的儿子,要砌底毁了血盟帮的势力,先要杀了你……”
这太意外了,韩七和黄龙都是血盟之主的旧属,已跟随了铁家许多年,哪里想到居然是海狼派卧底的,铁无情刹那间明白了血盟帮何以会被迫杀得那么凄惨,帮中兄弟无论在哪里都会着了道儿,他们的行踪是被自己人出卖了,各个惨伤之下,只怕还不会想到是自己人出卖了他。
血盟、血盟,武林中最正直的一派,也是最紧密的组合,血盟在铁梦秋老盟主的统驭下确实风光过,三山五岳,五湖四海,谁都得侧目。.五年前,血盟兄弟在结盟纪念十周年的聚会的日子里,三咐‘六名兄弟全遭到伏击,血盟三十六友在赶赴聚会的途中,几乎全部伤亡,敌方对每个兄弟的行踪都了如指掌,显然组合中出了内奸,铁梦秋那一天遭受七名高手的暗袭,两条腿都毁了,他为了防止敌人再次追杀,命铁无情替自己建了一座坟,对外宣称自己已死,这事情仅有他们父子知道,哪想到这事依然瞒不了海狼派的眼线,连墓园都挖了。
最令铁无情难过的是父亲的老部属,多年的老兄弟韩七竟是来卧底的,不但卖了血盟三十六友的生命,更丧尽江湖应有的义气,他忍着那刃伤,厉叱道:“韩七,你和他们串通好来杀我……”
韩七哈哈地道:“不这样怎能逼出你老子……”
血已染透了他的衣衫,那一刀使他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田军双目含着厉怖的杀机,道;“霍明,拿下他.....”
霍明朝前跨出两步,身子一掠,舒开指掌就往铁无情的身上点去,铁无情忍着那股锥心的痛苦,疾速后退,跃起身影向后奔去。
呱——
半空里响起一声戾叫,那是黑鹰如箭的自空中穿下,两只利爪已抓向霍明的双目,霍明哪想到这只鹰会如此霸气,等他发觉之时,两只利爪已戳进他的双目之中,两颗眼珠就地被抓了出来,痛得霍明双手乱挥,那只鹰在长叫声中脱空飞去。
田军喝道:“畜牲!”
两点寒光脱空射去,黑鹰如射空的急矢飞得很远,田军的暗器全数落空,铁无情借这机会已奔出丈外,韩七和田军那容他走,双双扑落过去,此刻铁无情才了解韩七那身伤全是假的,故意安排五龙会天蝎堂苗子等人迫杀他,使他深信不疑而上当。
韩移身扑落,道:“别放走他,田爷,千万别让这小子跑了,”
轰然一声巨响,一蓬烟雾自铁无情手里喷射出来,田军和韩七只觉四周黑压压的,并有股烟硝子传了过来,两人在一震之下纷纷后退,当他们举目之时,铁无情早已失去了踪影,田军恨声道:“立刻通知兄弟,咱们进谷里搜….”
风在呼啸,沙尘弥漫,那黑乌乌的石板屋里仅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摇晃着,油灯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汉子穿着一身的黑衣,坐在轮椅上,他手里拿着那柄与他相处将近二十年的碎玉剑,冷寒的剑刃泛射着寒光,而他却不停的用白巾擦拭着这柄剑,日复一日的在揩拭着,他就是血盟三十六友的盟主铁梦秋,自他双腿毁了之后,他隐身这山里已有二年,终日都不说一句话,只是望着那柄剑,他这种沉默连铁无情都不知道原因,只知道父亲变了,变得如同一个陌生人……
铁梦秋依然在擦拭着那柄剑,剑已经够亮了,也够利了,他还是在揩拭着,难道他真是夜夜磨剑的人?
铁无情已悄悄的进了屋里,铁梦秋只不过抬眼望了他一眼,在那眼里显得很冷漠。
铁无情恭声道:“爹.....”
只听铁梦秋鼻子时里嗯了一声,冷冷地道:“你受伤了?”
铁无情苦笑道:“这点伤并不算什么。爹,海狼派五龙会全有人向这里摸来,咱们刻意安排的叙亲园都遭到毁坏,显然爹装死的事已瞒不住江湖同道了。”
铁梦秋将手里的剑往空中一弹,剑上发出一声龙吟,他冷涩的面上浮出一丝杀机,嘿嘿地道:“海狼派五龙会算什么?血盟三十六友不会在乎这些,儿子,你必须承担血盟兄弟留下来的恩怨……”
铁无情一怔,父亲这种笑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说话的口音也与二年前不一样,虽然自己因为练功而疏于嘘寒问暖,但也不该变得令人有种陌生之感,他愣愣的道:“爹,你怎么啦?”
铁梦秋嘿嘿地道:“怎么?我哪里不对劲.....’铁无情皱眉道:“我总觉得你有点怪·.....”
铁梦秋冷冷地道:“孩子,血盟三十六友是爹爹多年的好兄弟,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老夫苟延残喘,使咱们铁家的势力一下在江湖上消逝了……”
铁无情淡淡的道:“人生有起有落,时高进低;这有何难过的……”
铁梦秋嘿嘿的道:“你爹难服这口气,难咽这股恨……”
嗯,铁无情眉头一皱道:“我只想知道血盟三十六友为何会着人摆道,又为何会引起这么多江湖人物的不眠不休的追杀,爹,如果我料得不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铁梦秋目中寒光一涌,道:“不准你问....”
铁无情心里突然冷了一半,他自小和爹相依相守,对爹的习性了如指掌,虽然两人隔了数年再相聚一起,但这种习性并无太多的改变,而今日却觉得格格不入,尤令他诧异的是爹爹的口音都变了,他忽然发觉眼前的人与他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脑中意念流闪,脱口道:“爹,你可知道小牛他……”
小牛是他的乳名,当年娘生下他后,希望他壮得像牛一样,小牛小牛,亲朋好友没有不知道他唤小牛的,哪知铁梦秋略略一怔,道:“小牛是谁……”
铁无情一震,爹爹怎么连自己的乳名都记不得了?难道父亲受伤后,记忆力真的那么退化么?他心念一转,猛然想起父亲的双腿已毁,道:“爹怎么连小牛都不知是谁了?”
铁梦秋冷冷地道:“谈别人干什么?爹爹.....”
铁无情上前道:“爹,我看你的腿可有起色……”
他欲掀开铁梦秋覆在腿上的被子,哪知铁梦秋的右掌霍地切了过来,叱道:“别乱动。。。。。。”
铁无情神情一变道:“你不是我爹.....”
要知铁梦秋伤足之后,那伤处每日都在溃烂,天天都要上药,铁无情与父亲相处甚久,他从不假手于人,亲自为爹爹上药,今日铁梦秋突然拒绝他掀开被子,已与常情不一样,再加上口音已变,连铁无情的乳名都不知道,顿时使铁无情动了疑念,铁梦秋吼道:“大胆,你这不肖子居然连老子都不认了……”
铁无情双眉一轩,大声道:“你是谁?何以冒充我爹,我爹呢……”
铁梦秋仰天一声大笑道:“你果然比你老子精明得多,居然瞒不过你,哼,铁无情,你发现得太晚了,目前我已按排好了,各路英雄好汉全会跟你纠缠不清,你们铁家将永无安宁之日……”
铁无情冷冷地道:“我爹虽为血盟之主,但为人正直,所树仇家并不多,何以会人人与我铁家为敌,朋友,你要说出个道理来。”
铁梦秋大笑道:“小子,这件事只怕你还没弄懂,要知道血盟三十六友得了一笔世上最大的财富,那是一批黄金,三十六友见财起意,人人都想拥为已有,你老子心狠手辣,设计毒杀三十六位兄弟,嘿嘿,血盟兄弟在人人自危下,死的死,跑的跑,留下那批黄金,却召各门各派的争夺,所以海狼,五龙会全追到这里.....”,铁无情怒声道:“胡说,我爹岂是那种人……”
那人冷冷地道:“你爹虽然设计得很好,殊不知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我!嘿嘿,那批黄金全落在我的手里,你爹将永远背着这个黑锅,天下各路汉子全会不择手段的追杀你们,嘿嘿,我会永远逍遥法外……”
淡淡一笑,铁无情冷冷地道:“朋友,你别忘了我是铁梦秋的儿子,我不会让你的毒计成功,我会将这件事公诸天下,让你永远得不到……”
那人仰天大笑,他自觉自己设计得天衣无缝,天下将没有人知道那批黄金在他们手里,而将焦点全落在铁家身上,让铁家永远在人家的追杀下过日子,但,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往往会暴露了自己的弱点,那一阵大笑,却使铁无情突然觉得口音好熟好熟,他脑子里念头迅快的流转,顿时,想到,眼前这个人定是父亲的好友或血盟中的兄弟,否则决进不了这里。
念头—转间,他啊了一声道:“范六叔,侄儿总算想起你来了。”
那人闻言全身大震,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范老六……”
他自认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虽然铁无情发觉自己不是真正的铁梦秋,可是决不会认出自己是范老六,他心里一寒,顿觉眼前的年青人不是易与之辈。
铁无情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六叔,三十六友中各有所学,各有所长,六叔善易容,善模仿,你天天跟随着我爹,只有你最了解我爹的习惯,可惜,你的声音变不了,我一听就知道你是谁了。”
范老六嘿嘿地道:“你知道也好,我范老六敢做敢当,那批黄金是我吞了,可是江湖上却不知道在我这里,小子,你和你爹将背负私吞黄金之名,所有的人都会找你们要黄金……”
铁无情冷涩的道:“你好狠,这种移花接木的事只有你干得出来,六叔,别忘了,铁家还有我,我不会让你逍遥法外……”,范老六呸了一声道:“小子,你自身都难保了,眼下有太多的人来找你们了,这地方虽然隐密,嘿嘿,我只要略施手段,你和你爹决逃不出去……”
铁无情恨声道:“你把爹藏哪里去了?”
范老六不屑的道:“两条腿已毁的人,不值得我杀他,留他一口气由别人折磨不是更好?小子,别怪六叔狠,只怪你爹太毒了”
铁无情面上一冷,目中杀机毕露,冷冷地道;“六叔,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今日我必须将你留在这里,等我见着我爹,咱们把事情谈个清楚,谁是谁非再做定论……”
虽然他身上的刀创未复,使自己功力打了折扣,但他知道自己决不可放厂范六叔,这个人太重要厂,往后铁家能否在江湖上翻身全靠这个人了,随手抖出了索命鞭,一蓬银样的光晕随着洒出。
范老六哈哈—声大笑道:“小于,你动手可就大错特错厂,别说你已受了伤,就是没受伤你也不是老夫的对手…”
说着在空中吹了一声口哨,哨音—落,这—秘室之中突然多了三个汉子,头一个潜进来的是个紫面大汉,斜背着长剑,一身蓝袍,铁无情心弦大震,此人是三十六友中的陆大先生,是父亲视为左右手的生死兄弟,紧跟在陆大先生身后的是一个矮不隆冬的壮汉,额上有颗拇指般的大痣,是三十六友的老八,有夺命手之称的雪飞狐,再过来就是小时曾抱过铁无情的林善,此人温文而雅,胸中颇有点墨水,心地在三十六友中算是比较和善—些。
铁无情拱手道:“原来是三位叔叔伯伯……”
范老六沉思道:“不错,三十六友就剩下我们这几位老弟兄了,你老子想私吞这批黄金,嘿嘿,还得看看我们兄弟们答应不答应,铁无情,令尊不仁,我们只好不义,黄金是我们几个人得了,罪却要由你们父子承受……”
铁无情怒声道:“好呀,你们这几位长辈可真露脸,陷我父子于不义,怪不得我爹会毁了双腿呢,原来是你们联手……”
奋命手雪飞狐恨声道:“六哥,宰了他,咱们远走高飞……”
范老六摇摇头道:“干掉他太便宜他们父子了,眼下江湖各派都在寻找这批黄金,目标在咱们大哥身上,留下这小子,各帮派都会寻上他,向他要黄金,江湖上绝不会想到黄金在咱们手中,他父子百口莫辩,岂不正背上黑锅……”
林善嗯了声道:“好主意,咱们走…”
此人看起来满脸善相,骨子里却较其他人更狠毒,嘴里的话声—落,眼梢已向陆大先生略一施眼色,陆大先生的拳掌在三十六友中最浑厚,突然击出—掌,铁无情原本伤势就不轻,哪里闪避的了这一下重击,嗡地一声,人已晕过去。
范老六在一声长笑中,大袖一挥道:“封了这里,让别人挖他出来,江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黄金落在咱们手里……”
林善沉思道:“你看妥当么?”
范老六淡淡地道:“妥当,这小子落在别人手里,说破了嘴别人也不会相信,况且江湖上都知道咱们几人全死了,咱们只要改名换姓,兄弟,过过纳福的日子吧……”
地室里响起一连串的长笑,只闻轰地一声大响,彷佛出入的大门已被封闭了,刹那间,这里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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