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若尘瞪眼如铃,额头青筋挣起,瘦削的面上一阵抽动,沉声道:“段尔生,展若尘接受你的挑战,你划个道来吧!”
段尔生忽然哈哈狂笑不已,然后一把拉着走过来的女儿,笑声仍然不歇……
段芳姑已惊怒的叫起来:“爹,你受伤了!”说着便回头怒视着展若尘,叱道:“姓展的,又是你!”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因为你,我没有搏杀了你爹——”
段芳姑突然狂怒的吼道:“怎不说是为了金寡妇?你若杀了我爹,你知道我誓杀金寡妇——”
段尔生突又吼道:“骷髅帮孩儿们!我们走!”
话声中,只见这些灰衣大汉们风起云涌般的刹时绕过大片黑松林子走得一个不剩!
金家楼的人马,早迎上那辆生铁铸造的囚车,展若尘忿怒的扭开那把半尺长大铁锁,掀开铁笼盖子,只见金申无痕的双足也用铁链绕锁着,便双手也扣锁在两边铁栅上,那囚笼下面留下了个尺长四寸宽洞,连大小便也别想脱出那支铁笼来!
展若尘伸手去扶,金申无痕忙摇头,道:“孩子,干妈坐此囚笼二十天,四肢早已麻痹难动,得先弄个兜轿,赶快返回大金楼!”
展若尘忿怒的道:“娘,我饶不了姓段的!”
这时早有人奔入洞中赶出一群马匹,也有人匆匆绑了兜轿架于马背上,展若尘便抱起金申无痕躺上兜轿——
伸手遮住双眉,金申无痕视着四周,叹道:“长春山我住了数十年,竟然不知道附近的黑风口会有这么一处地洞!”
展若尘道:“正因为不知道,才让娘多受了半月罪,孩儿该死!”
“飞龙八卫”分成两列,拱卫着金申无痕,曾秀雄与于宏远二人忙赴前请罪。
金申无痕立刻问道:“这次兄弟们伤亡如何?”
曾秀雄立刻禀道:“月字级二把头石远与齐大山双双战死,“星”字级二把头倪勇受到轻伤,兄弟们死伤三十一人。”
金申无痕吩咐立刻上路,她凛凛然的望了一地死者,嘴巴闭得紧紧的——
十里路并不算长,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
躺在马背上的兜轿,金申无痕望着金家搂的—片豪华屋宇,有着隔世之感触——
便在这时,消息已传入大金楼,二当家潘得寿与申无忌等,便立刻一窝蜂也似的挤出大厅来——
“无情报”费云不等金申无痕进入正厅,便立刻迎跪在长廊上,高声道:“属下的督导不周,使得防卫出了纰漏,属下请罪!”
这时,飞龙八卫也跟着跪在长廊上请罪!
不旋踵间,长廊上跪下一地请罪的人物!
“金家楼”的规矩是严谨的,而金申无痕的权威乃是至高无上,她的话似若圣旨,金家楼的组合庞大而严密,上下之分,尊卑之间,皆是一丝不苟,规矩自然是主要因素,而“金家楼”能在江湖上伸手托起半边天,黑道上跺跺脚地便晃上一阵子,的确也非幸得——
如今,金申无痕失踪便是二十天,细讲起来谁都有过失,便少主展若尘也不例外——
现在,金申无痕没有听赶来侍候她的两位大夫劝告,只要两个侍女捏背捶腿,她冷冷的渐渐又恢复了她一惯的威仪,摆摆手,对一旁的“火印星君”潘得寿,道:“叫他们都起来吧!”
潘得寿严肃的对长廓上道:“当家的赦了你们的罪,大伙准备齐心合力对付那批王八蛋们了!”
展若尘立刻趋前,道:“娘,这二十天非人生活,也折磨得够了,你老快回“九昌阁”那面调养……”
伸手一拦,金申无痕道:“在那岩洞中,他们已商议定了,今日正午要攻掠金家楼,我要在这里看他们是怎么个攻法!”
展若尘与潘得寿对望一眼——
“火印早君”潘得寿额门上的疤痕闪闪发光跳动,他厉烈的昂着清癯面孔,道:“叫他们来吧,妈的,准要他们有来无回,也正好为楼主湔雪奇耻大辱!”
“无情报”费云立刻把“雷”“电”“星”“月”四位大把头与“飞龙八卫”统统召集在大金楼的这座正厅上,金申无痕已望见大哥申无忌等自“九昌阁”赶过来——
除了申无忌,尚有金淑仪端良夫妇、申无慕申无求姐妹、端吾雄与施嘉嘉全赶来了!
申无忌站在大妹子面前,眼眶中滚动着泪水,哽着声音,喘噎的道:“大妹子,他们把你折磨得这般惨呀!”
施嘉嘉更是扑倒在金申无痕的怀里哭起来——
金申无痕却淡淡的道:“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她拍拍施嘉嘉的头,又道:“孩子,我为你有个好丈夫而高兴,若尘不但本领强,志节高,而且傲骨铁胆,敢作敢为,这次若非他的果决,事情怕更糟了!”
展若尘忙赧然的道:“孩儿惭愧,娘,你谬赞了!”
金申无痕面色一紧,立刻对潘得寿道:“二当家,如何给敌人一个迎头痛击,甚至一举歼灭他们,便由你去全权指挥了!”
潘得寿立刻起身道:“属下定然戳力而为,倒是希望当家的移驾‘九昌阎’,嫂子,身体要紧啊!”
申无忌也点头催促的道:“大妹子,你连件衣衫都不整,还是快回‘九昌阁’去吧,这里既然由二当家指挥,你又何苦坚持坐在这儿?”
施嘉嘉立刻扶着金申无痕,道:“娘,我扶你!”
深深叹了一口气,金申无痕道:“也好,我去梳洗完了再来!”
既然知道正午敌人扑来,潘得寿立刻调遣人马,他决定把战线设在大金楼前面三至五里地处,那儿是一片丘陵地,四周易于隐蔽,虽说是大白天,一旦人员隐藏在里面,便也很难找出什么可疑的端倪来!
辰光在静默中流逝,也似在凝固的煞气中溜走,“金家楼”的人马,在提早养息过后,很快的按照分布防区,匆匆进住在隐蔽的丘陵后面,虽然,头上顶着烈阳,可也刮着掀沙的狂风,这时光,人心是忐忑的,心绪是不宁的,便附近的飞禽走兽也感染着这股子不平常的气氛而纷纷走避不迭!
遥遥望过去,“金家楼”仍是一片平静,看不出有一丝一毫即将搏杀的味道——
然而,隐藏在暗中的人们却似隐隐的闻到了那股子不平常的血腥味!
果然
日正当中,远处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那声音听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展若尘立刻知道这不是一次偷袭,而是明敞着正面攻击,这种攻击是不带丝毫取巧成份,而是全凭实力,当然,这种搏杀也将是最为惨烈的——
喇叭声骤然传来,“金家楼”的黑衣劲装大汉们便立刻蒙面罩,戴上手套,双刃斧与牛角尖刀,也都紧握在手上,连喘大气也压得低低的——
潘得寿趺坐在一丛矮树下面,他仍然闭起双目,但却缓缓的对身边的展若尘,道:“这帮杂碎充场子摆排场摆到金家楼地头上了,他妈的,少时着人先砍了那几个吹喇叭的!”
展若尘一笑,道:“二当家,吹喇叭的并不重要,要紧的是骷髅帮几个头头,我相信只要铲平他们,余下的便不足一击了!”
潘得寿紧着眉头道:“话是不错,不过他们那种声音也会有鼓舞士气作用,砍下他们,便等于直接打击他们的士气!”
展若尘点点头,道:“二当家的话颇有见解,这件事就由八卫中的公孙向月去办吧!”
跟着展若尘—起来的便是“飞龙八卫”,这时阮二不等展若尘吩咐下来,立刻对身边的公孙向月,道:“兄弟,你可听清楚了,少时动上手,几个吹喇叭的便由你收拾他们了!”
公孙向月椭圆的面上一笑,翘翘短胡茬子,道:“放心,他们足我的了!”
突然,那刺耳的喇叭声一阵紧似一阵,就在这种惹人心烦的声音里,便传过来一阵阵喊杀之声——
潘得寿与展若尘伸头引颈望向大路上,天爷!只见灰惨惨的人马足有四五百之众,为首的骑马人,潘得寿一眼便认出来,正是“哭王”戈超生,紧跟在戈超生附近的几个骑马的,有人已认出来,那女的曾在往太和的半路上出没过的,正是骷髅帮东风堂主“阴阳爪”步小娇与两个副堂主——“放血狂生”赵敢与“剥皮老子”胡干!
再往灰衣人丛中望过去,正中央一个赤袍骑马的,敢情正是“吸髓赤魔”段尔生,段芳姑就在他后面!
展若尘实在吃惊,他低声对潘得寿道:“‘金家楼’附近隐藏这么多人,我们竟然没有发现,这种事情太玄了吧!”
潘得寿忿忿然的道:“这批鬼——”
展若尘又道:“也难怪要出纰漏!”
潘得寿冷沉的道:“居安而不思危,当然要出纰漏,还好当家的逃过这—劫,否则我们的罪过便大了!”
灰衣大汉们遥望着大金楼一片大屋宇,个个狂叫狂喊,手上的枯骨爪虚空狂抡着奋力往前跑着。
潘得寿望向展若尘,二人彼此点着头,于是,潘得寿举起右手猛的往下挥去——
紧接着一声牛角火炮冲天响起,潜藏在丘陵两边的“金家楼”黑衣大汉们,分成四路狂喊着冲杀出来——
左面是全家楼“雷”字级六位把头,他们率领着六七十名黑衣大汉直往敌人右前方兜杀过去!
左后面是“电”字级六位把头,由“鸳鸯腿”武升率领着近八十名大汉,卷向了敌人的右后方!
右面,则是“老辫子”于宏远与“八卦伞”曾秀雄,二人因地形关系,合率八位把头与一百黑衣劲装大汉直往敌人左面扑杀过去!
这是一片十分宽广的丘陵地,双方人马一但照上面,刹时间便疯子般的卯上干起来——
“火印星君”潘得寿怒翻七个空心斤斗,—下子拦在“哭王”戈超生的前面,他嘿嘿沉笑道:“老小子,潘大爷等这么—天早等得不耐烦了!”
一声大哭如泣如诉,“哭王”不见眼泪却双肩耸动的道:“好,好,你会如愿的,放心,我会叫你如愿的走上你早该走的路上!”
两支枯骨头壳分别握在手上,“哭王”戈超生不见上身移动人已下得马背——
一脚踢在马腿上,怒马奔出十丈外,戈超生已站在潘得寿面前,他似哭又怒的道:“潘得寿,你活不了多久了,你马上要离开这花花世界沦入阴司幽冥之中,咯……”
潘得寿努力平静着胸膈间翻涌的血气,咬牙道:“戈超生,似你们这种人鬼不分,是人是鬼的奸妄之徒,欺欺善良,唬唬好人还可以,金家楼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如今再照上面,倒是你要推算一下自己,尚能活到几时?”
戈超生似哭的哧哧笑道:“那就证实给老子看看,姓潘的,证实你那套子虚乌有的鬼话给我看!”
双肩—横,潘得寿碎齿似的道:“戈超生,我们誓不并存!”
丑恶的面皮似是要脱下来了,戈超生双手互碰着枯骨头壳,叱道:“正是我的打算与决心,潘得寿,你以为我们大举来此是游山玩水的?”
潘得寿直视敌人,口中却沉道:“颜兆、苏伟!”
身后面两名蒙面黑衣大汉中一人立刻应道:“属下等正自为二当家掠阵,少同这王八操的磨牙,干了再说!”
潘得寿的动作快若电光火石,一对斗大的刀轮,轮刃叠斜于同一方向,锋利勾曲浮蓝泛青,他的双手便扣在刀轮轴心的把手上,真是一付霸道的杀人利器!
动作怪异,戈超生的两支头壳交替挥砸中,人已飞快侧旋,灰色长衫飘逸如云中,只听得清脆的“铮”!
潘得寿对于这种声音十分熟悉,他已两次中过敌人的枯骨毒钉!
果然,就在他努山偏向左面三尺远,耳边“嗖”的一声响,两枝毒钉已掠向身后!
潘得寿大怒,骂道:“相隔十数日,你个王八蛋依然是仰仗这些下五门的毒玩意行凶,花样老套,已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我说儿!”
戈超生大旋身,左手枯骨头高举,沉声道:“你也还不是一样老套?狗日的!”他的喝骂声犹在,灰袍蓬兜,两支头壳交替前甩,撒出两条极光直往敌人罩过去!
潘得寿的双轮合并,就在敌人那两束极光接近的—刹那间,“锵”的一声正分别迎上两支头壳,几乎同时间,双轮飞翻,逼得戈超生连连往左右旋闪,不及再打出头壳中的暗器!
潘得寿就是要制敌机先,他绝不让敌人有充分的时间去准确的施放暗器,这便是知彼的好处!
两支头壳疯狂的阻砸着,戈超生发出报丧似的哭声,他猛然一招穿云纵,巧妙的往两支刀轮与潘得寿的头顶两尺之地越过去。
这是一个险招,甘冒被开肠破肚的危险,但他还是平安的落在潘得寿身后五尺地,便潘得寿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姓戈的胆子大!
旋身,戈超生的头壳再碰击,边咧嘴叫道:“要你知道历害!”
他“害”字出口,右手头壳先打出毒钉,左手头壳跟着又是两声响,人已跟着欺身再上!
潘得寿冷静如旧,截削磕授,准确无比,他阴沉的道:“日头底下,哪见小鬼成精,你的那些玩意儿已不灵光了——杀!”
双刀轮平削竖劈,迎着便往上杀过去,他口中怪叫道:“苏伟,准备砍下这王八蛋的人头了!”
戈超生却发出一声尖亢的枭笑——
此刻——
金家楼“雷”字级六位把头,在“无形刀”顾雍的率领下,从左前方兜上了骷髅帮东风堂堂主“阴阳爪”步小娇等撞在一起,跟在步小娇身边的有她的两位副堂主“剥皮老子”胡干与“放血狂生”赵敢。
“无形刀”顾雍见这步小娇年纪不过二十岁,面庞白哲,双眉细长,只有那个嘴巴特别长,闭起来看似要哭的模样,不由得一声冷笑,道:“好个娼妇,我宰了你!”
步小娇怒哼着身形稍掠,右手枯骨爪拦腰疾打,口中尚且狂哭的道:“且看是谁先上路——”
“当”的一声暴响,火花四溅,顾雍的砍刀竟被荡开三尺,使得他不得不对面前这女子提高了警觉——
一边,“剥皮老子”胡干以为机会难得,悄没声的举着一长一短两支枯骨爪卷向了顾雍身后,不料“牌刀锥甲”骆大宏怒喝一声斜扑过去,枯骨爪尚未打中敌人身上,却反被骆大宏反锥一击震得人朝后仰,“铁弹子”成大光便趋着这时候—闪而上,一连二发铁弹劲射而出,胡干已“啊”的一声抛去左手短枯骨爪,捂着后颈往侧旋!
瘦而高大的赵敢,一声电吼,猛往成大光便扑,早被快枪横里拦住,两人一照上面,谁也不再答话,便不要命的狂刺狂打成一团!
抄向敌人左后方的正是“电”字级六位把头,一照上面,便遇上一个干瘦如鬼的雷公嘴人物——“鬼爪”丁不响!
丁不响率领着骷髅帮北风堂,这时他与那位副堂主白无忌与属下一批人正准备往大金楼前面卷袭过去,突然从左后面扑出一彪黑衣大汉,丁不响鬼叫一声便当先迎击上去——
“鸳鸯腿”武升大吼着:“王八蛋们终于露面了,妈的,可也是你们在劫难逃,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了!”
一抡便是十七爪,丁不响亢声道:“今天注定入土的是你们,老子们是赶来超渡你们的!”
武升双刃斧怒劈二十一斧,大喝道:“狗娘养的,少他娘的吆喝,且豁起来看是你小子先啃地?还是武大爷两腿蹬?”
白无忌一个箭步抢上来,枯骨爪猛烈翻扫,武升的双刃斧逼退丁不响,回身暴劈白无忌,人也跟着上跃六尺,腿影如风,凌空蹴踢,反把白无忌逼开三丈——
“火红缨”夏明就在此时举枪便刺,“嗖”的一声,闪亮的枪尖上而鲜血滴洒,白无忌的右耳朵已被挑在枪尖上,半响,白无忌才感到一阵刺痛,忽然的便往夏明扑过去,口中大骂,道:“老子同你拼了!”
夏明一招得手,施转枪尖打横又刺,枯骨爪怒挑疾拨,枯骨头壳已“嗖嗖嗖”连连射出九支枯骨毒钉——
夏明知道厉害,连枪带人便在空中卷飞,不料他刚刚落地,左手背上一阵麻痛,一支灰惨惨的毒钉竟然插在手背上面——
可也真够狠,夏明毫不稍停,张口便咬上自己的手背,连肉带皮被他咬下一大块,“噗”
的一口连血带钉吐在地上,夏正待举枪再上,“天鹰爪”秦冲已圈动双臂,直往白无忌扑击过去,口在大喝道:“他妈的,你尽使出你的毒物来吧,且看秦爷怕不!”
白无忌已被“一阵风”戈浩然、“飞毛腿”于迂二人圈在一道石堤边猛杀起来——
骷髅帮的右翼前面是南风堂主“炼狱使者”司徒敢,毛遂与李七两位副堂主分列在他的两边——
“金家楼”的“星”字级各把头在于宏远的率领下,扑了上来,双方只一接上手,便是一场混杀——
于宏远的关东大砍刀一阵风也似的搂头便是五十一刀杀过去,“炼狱使者”司徒敢也不含糊,右手枯骨爪连挡带打,满天金星迸溅中,他猛的一个急刹车,左手的枯骨头壳已发射出一蓬毒钉,于辫子的四尺长辫劲旋如风,只听得一阵“铮铮”响,那蓬毒钉已不知去向—
—
空中便在这时闪耀出一道极光,郭大年的八卦刀已掠过了敌人的头顶,好一声凄厉惨叫声,司徒敢的头皮被八卦刀片下巴掌大一块,头壳白森森的一现之间,立刻又为鲜血所掩盖!
那面,曾秀雄已吆喝道:“玄小香,你他妈还不快去支援金相玉?我这里用不到你!”
只见西风堂主“酆都王”呼延九子与“八卦伞”曾秀雄二人身上鲜血染衣,呼延九子的面上几乎烂成内糜,胸前灰衣破烂,血肉模糊,而曾秀雄的背上皮开肉绽,蒙面巾早被枯骨爪扫落得不知去向——
此刻——
丘陵矮林中,黑衣壮汉与灰衣人物正杀得不可开交,漫天的鲜血狂标,呼喝怒骂与凄厉的惨况此起彼落,人肉—块块的抛掷,兵器一支支的飞落,这儿已成了真真实实的修罗场了——
展若尘腾身而起,身法怪异的从二十多名灰衣人头上掠过,“噗噜”一声,便落在段尔生的面前——
他的身法,立刻叫段尔生看出来,虽然他蒙着面也戴着手套:“展若尘,是你?”
冷沉的一哼,展若尘道:“不错!”
段尔生忿怒的道:“展若尘,你要给我小心了!”
展若尘淡淡的道:“对付你,或对付任何我的敌人,展某总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片刻也不敢大意!”
缓缓往马下落,便段芳姑也跃下马来——
段芳姑咬牙怒视着展若尘,道:“展若尘,我要看着你倒在我爹的面前!”
展若尘笑笑,道:“伤痛犹在,你们应该记忆犹新才是正理!”
段尔生身上的伤七道血口子,虽然不深,但颜面攸关,这时开言,便不由咬牙怒吼,道:“展若尘,你千万不要得意太早,胜负的关键并不在于谁的嘴皮子巧,而是端看各人的手段,而你,马上就要翻滚哀号,化为血水一滩了!”
展若尘忿怒的吼道:“就凭你身上带的那些唬人的毒物,段尔生,你没有弄错吧,早已不放在展某的眼里了!”
段尔生生气的尖亢怪叫不已,后面,段芳姑已沉叫道:“爹……还等什么?狠着收拾这口出狂言的畜牲!”
展若尘哈哈道:“有人还一心想嫁给我这‘畜牲’当老婆,哈……我还不屑于要呢!”
段芳姑气的七窃生烟的大骂,道:“展若尘,你不是人……”
展若尘毫不示弱的回骂:“至少比之你们这些扮鬼人物要有人味多了!”
段芳姑戟指展若尘,尖声道:“爹,你还不出手,快杀了他……”
回应段芳姑的尖叫是段尔生那亦红的身子,他拔空上升三丈五,半空中宛如一支红鹤自天外飞来,便在他的扑闪里,两支枯骨头壳已进射出无数毒钉,蒲团似的往展若尘劲射而去——
一声厉啸,展若尘的双肩狂旋,“霜月刀”平飞如电,他双臂已伸展开来,顿时间有如平地刮起一阵旋风,他的身形便立刻幻成—团游移激荡又强又猛的淡青螺影,那一溜溜冷森森的刃芒,立刻组合成一圈圈的光弧,宝塔般的从四处往上层叠,精芒迸溅,碧焰闪掣,空气中已响起呼噜噜窒人的声音——
是的,“刃叠浮屠!”
在一片炫焕的光焰闪飞不已里,传出了“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红影就在这种劲旋的刃芒中,连连飘浮在周边不即落下,那漫天迸射的毒钉,被那层刃芒撞击得四下散落——
刃层又在扩大,空中飘浮的段尔生已嘿嘿尖笑不已。
展若尘栗于段尔生这种幽浮身法,便知道他是吸取少女骨髓炼就的“幽浮坐云大法”,这种极端残酷而练的武功,一般武林中人是不屑于修练的——
青莹莹的寒光即将收敛,而段尔生的另一支头壳已在空中待射!
果然,段尔生狂怒的尖声道:“姓展的,你的‘刃叠浮屠’也失灵了,那就统统给我死吧!”
他的话声如厉嗥犹在空中激荡,一团团火红的毒粉已狂洒出来——
劲风呼啸立刻便把红粉往西方吹散!
展若尘便在此时,猛往空中爬升,只见一屡屡红粉从他的足下“嗖嗖”而过,远处已传来狂嗥厉叫,不少黑衣劲装大汉,双手掩面,狂叫着:“眼!我的眼睛!”
另有几个灰衣大汉也中了红粉的毒,他们未蒙面巾,却显出皮皱嘴裂,双目紧闭的翻滚在地上哀号不已!
段芳姑已在上风头尖叫道:“展若尘,你逃不掉了!”
落地再弹,展若尘已怒吼道:“逃的是你们!”
便在他的怒声里,青莹莹的寒光斗然间宛若无数蛇电,从上到下往四下里乱流也似的穿射开来——
段尔生大吼一声,挥起两支头壳便迎击上去,两条人影倏忽分开,却在分开的一刹那间再度交合一起!
蛇电更见旺盛,笔直的,弯曲的芒刺弹射倏喷,而红艳艳的冷虹也凝成坚起的匹练,当这些形色各异的光影诡异凌厉的接触之下,远处已传过来凄叫声——
叫声直往这里传过来,人们也已预知血溅五尺的辰光就要来临了——
那是突兀的变化,宛如世上难以预测的异数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那宛似四月下垂的光芒,一闪之间便把展若尘与段尔生两个人分隔开来——展若尘斜出七八步,段尔生却怒啸着侧滚出三丈外!
弧光一抹又回向原处,于是,连段芳姑也一声惊呼:“金申无痕!你……”
是的,金婆婆赶来了,站在金婆婆身边的有“无情报”费云与申无忌二人——
金申无痕在历经这次劫数后,又恢复了她原有的威仪,二十天——仅仅二十天的时光,她的白发几乎又增多了一半,花白中掺杂着少量的黑发,她才五十多—点啊!
此刻,她那清瘦而白皙的面上,丹凤眼含怒,漆黑的剑眉紧凑在一起,气度高华中发出低低的冷哼——
是的,方才的那一抹光芒,乃叫做“上弦生”,也是—种警告敌人的招式,还有一式叫“下弦死”,一但出乎,光现血溅,横尸夺命在意念之间,不止霸道,更且残酷的无与伦比!
于是,黑衣大汉这边立刻发出一阵欢呼!
望着一地尸体与二十多名双目已瞎的金家楼弟兄,金申无痕冷冷的道:“段尔生,你该死!”
“吸髓赤魔”段尔生双臂交替抖闪,立刻间全身抖颤,面色更见赤红,他举着两双枯骨头壳,嘿然尖声道:“金寡妇,别人惧你的‘黑龙簪’,‘白云里’,本帮主可却并不怕,能任你离去,便是要正面向你—较高下,可好,你来了,也免得本帮主多费手脚了!”
金申无痕沉声道:“亏你自称一帮之主,真把武林的规矩,江湖的道义全糟塌净尽了,大漠你们横行,没得倒跑来辽北丢人现眼,你们用最卑劣的手段把我掳在地洞内,可以说是我最痛恨不过的事,所以拼着被你们天天凌辱打骂,我连眼不睁,口更不开,因为,你们不配同我说长道短,更谈不上什么条件——”
段尔生忿怒的道:“掳你,只是一种手段,没有宰了你,正是我们的一项仁慈,金寡妇,如今两军前阵,说什么也是多余的,手底下见真章吧!”
“无情报”费云怒喝道:“什么东西,也敢大言不惭的要与我们当家的过招,‘呸’,你也配!”
段尔生深陷的双目又跳动不已,他忽然一个大旋身,狂吼道:“我要把你们一个个的化成粉末调治毒粉!”
费云正要出手,展若尘已迎着段尔生扑过去,“霜月刀”洒出一片青焰,展若尘已叫道:“大司律快去支援二当家,小心敌人的毒粉!”
“无情报”费云疑目望向一处高地,只见“火印星君”潘得寿正与“哭王”戈超生拼杀得血溅肉抛,敌人手上的两支枯骨头壳正贴身向二当家狂砸不已!
一声狂吼,“无情报”费云腾身而起,月牙铲双手托在胸前,三个空心斤斗已到了戈超生身后,他已厉吼着:“我宰了你们这批上不得台盘的五流匪类!”
潘得寿已退在一旁喘着气,道:“王八操的,毒粉毒钉已射完了,大司律你就狠宰吧!”
费云猝斜两步,双手抖长月牙铲,那弦弧形的彩芒映现的一瞬间,戈超生的左肩连背便被撕裂开一道血口子!
两个掠阵的灰衣大汉便分从两个方向扑向费云,“嗖”的一声削抓去费云肩头的一块皮肉,血肉抛弹中,另一人的枯骨爪堪堪沾上费云左胁,潘得寿已怒叱着打出飞刀,“嗖”的—声,那人的面门上立刻进出鲜血,大叫—声便往—旁闪去!
挨了—记月牙铲的戈超生,俱然并不稍退,更不出声,他两眼凸瞪,丑恶的面上一紧,举起头壳再度扑上——
费云咬紧牙关,挥铲便杀,潘得寿更不稍息,两支刀轮交互错扬,猛可里卷向另一灰衣大汉,左手刀轮卡住敌人手中枯骨爪,右手刀轮已自敌人肚子闪过,只见这位仁兄肚破血标,肠藏被倒钩的刀轮拖钩出肚皮外,兀自蠕动不已……
便在这时,一点寒星“铮”的自头壳中激射出来,直往费云的面门打去——
费云已听得潘得寿说——敌人的暗器已经打完,正自放心大胆的准备收拾姓戈的,突然闻得械簧声,而他的身子又在半空中,两下里相对迎撞,更是快得难以想像,万不得已,便本能的只把头偏向一侧,“噗”的一声,一支毒钉已打中费云的右面颊上,立刻就是一阵麻痛!
一个空翻落地,潘得寿已扶住费云,他连多想一下也没有,张口便往费云面上咬去——
一声怪叫,费云的面上立刻出现一个血洞,潘得寿“噗”的吐出口中血肉毒钉,厉吼着便往戈超生扑过去,他忿怒的道:“好个阴险毒辣王八羔子,你竟然还留着一支毒钉!”
戈超生枯骨头壳并举暴砸,出声如哭的道:“你娘的,才知道上当?”
“咚”的一声,枯骨头壳撞上了潘得寿的右胸上方,便在他的旋挑中,一块鲜红的血肉连着一块黑衫抛飞上半空!
潘得寿咬牙怒骂:“好个兔嵬子!”骂声中便见金光璀烂,来如流电,他的右手刀轮已实实在在的切过敌人的肩胸之上!
好凄惨的一声嗥叫,戈超生拖着左肩整条未掉的血臂,怪叫着往右面旋跌出去,握在他右手的头壳已“嗤嗤”连响的在地上又射出几支枯骨毒钉!
忿怒的一声厉吼,费云的月牙铲已旋过戈超生的项间,一颗人头顺着坡地往下面滚去!
斜刺里一个灰衣壮汉拦腰一把抱住满面鲜血的费云,便在这时,另一支枯骨爪很深的切入了他的背上!
双方的变化快得无可言喻,潘得寿便在这时挥动着一对刀轮滚动,“唰唰”两声,两名灰衣大汉几乎都是拦腰被切成两段!
附近,传过来一声尖亢的厉叫声,一天的血雨飘洒中,只见步小娇的身子弹飞在一片光雨中,头发散乱,衣衫破裂,“咚”的一声落地之后,更弹了几弹!
附近,“无形刀”顾雍贴地一连七次翻滚,面色泛青的全身直颤——
是的,他与前几日阮二中的一般毒粉,那不是化骨毒粉,而是另一种枯骨毒粉,一旦中在人身上,便令人全身不自在的发着冷颤不已……
“剥皮老子”胡干厉吼着:“堂主——”
胡干伸出双手,却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放血狂生”赵敢已大吼着往顾雍扑击过去,斜刺里“无情刀”石海横里拦住便砍,出手更是二十一刀,生把赵敢杀得哇哇大叫!
日头已往西偏,突见当空又是一团红影,段尔生已尖声如鹰的大叫道:“就让我们一起死吧!”
喝声甫落,只见一大团红雾往四下飘散泄落,紧接着,只听得不少灰衣人狂叫着往四下里奔逃,大地上便听得阵阵裂帛声,天爷,也不知用的什么毒物,只见地上尸体抖动着在萎缩,便树木青草也立刻变得枯黄一片!
段尔生便在一片红雾里往斜里闪掠过去,众人拼力往外闪,只有展若尘却挥出“霜月刀”
衔尾直升五丈高,空中拧腰挺胸,厉喝道:“段尔生,你走不了啦,纳命来!”
喝声在一片红云之上,流荡的刃芒宛似天上洒下一片青蓝的彩霞,段尔生狂嗥一声右腕被追射的冷芒削得寸寸断落,鲜血狂标里,他落在左面上风头,一把扣住段芳姑,狂吼道:“我们撤!”
他喝声甫落,地上滴滴嗒塔的落下一段段手指掌,鲜红的鲜血溜着斜坡延伸三丈远——
展若尘掠向反方向,等他再要腾空追去,闪射在附近的金申无痕已高声道:“不用追了!”
忿怒的环视着四下,灰衣人已开始往左面滚逃——
斜坡上面,“阴风爪”白自在抖洒着双臂鲜血,发号施令似的狂吼道:“乐手呢?吹奏撤退号啊!”
“蹦猴”玄小香闪掠在附近的大石头上,咧嘴咒骂道:“奏你妈的哀乐吧,我的儿!”双刀连挥,便往白自在扑过去——
“阴风爪”白自在尖吼着便往西边掠过去,他似是想到那四名喇叭手早已横尸当场了—
—
白自在仍然在吼叫:“孩儿们,快撤!”
受伤坐地不起的费云,振臂高呼,道:“‘金家楼’兄弟们,给我追杀呀!”
于是,只见两百多黑衣大汉,齐声怒吼着,狂浪也似的紧紧追在一撮撮拔腿奔逃的灰衣大汉——
果然,兵败如山倒,“大漠骷髅帮”绝对想不到竟然会在一天之内败的如此悲惨!
“金家楼”的仁兄们也真够狠,直追到二十多里外,方始停下来,遥遥咒骂着那群狼奔逐突而逃的灰衣人!
这是一场在“金家楼”正面的搏杀,双方死伤的人马相当惨重——
“大漠骷髅帮”除了段尔生与他女儿段芳姑拼命狂奔逃走,主要的还有“阴风爪”白自在、“西风堂主’呼延九子几人,至于所带一众灰衣人也只有一半人马逃离!
丁不响与司徒敢受伤未及逃走,早被一群黑衣大汉围砍得血肉一团!
“金家楼”也死伤惨重——
二当家潘得寿与“无情报”费云,二人跌坐在一起,血都粘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了!
飞龙八卫中古自昂与平畏也挨了几爪,雷、电、星、月,也各有三人受到重伤,兄弟们也躺下近百人,有二十多人是受了段尔生的火焰赤毒裂肤碎骨而死!
展若尘走近干妈面前,他神情激昂的道:“妈,你老全好了!”
金申无痕发出一声长笑……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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